第二十章 江山如棋(八)

“金兵?”李伯淵冷笑了一聲道:“你們看見金兵的影子了嗎?反正我是一個未見,如果你們說城外的這支軍隊是金兵,那就大錯特錯,你們看他們的軍服、軍旗,哪有半點金國的影子。”

“那他們是什麽人?”

“這個我知道”一名年輕軍官跳起來道:“他們經過我家村子時,給我爹說過,他們不是金兵,他們是山東振威軍,要去四川打韃子,必須要經過襄陽,他們不但對百姓秋毫不犯,還給了我家一袋米。”

“對!這位弟兄說得對,不是金兵,山東振威軍,大夥兒都知道山東嗎?那可是富得流油的地方,一個普通的士兵每月都有十貫魯交,弟兄們,是魯交,六貫就可以換一兩銀子,再想想咱們會子,老子是堂堂的指揮使,每月的俸祿連一兩銀子也換不了,還不說大部份士兵連餉都沒有,現在宋國也滅了,老子就是不想姓齊,怎麽樣,大夥兒願不願意跟大哥幹!”

“我們願跟大哥幹!”最後一絲叛國的擔憂去了,生活的壓力和對富貴的向往將這群漢子的熱血全部都點燃起來,有幾個尚在猶豫的,見眾人長劍已經拔出,也不敢再吭聲。

“好!大家回去安撫弟兄們,等會兒聽我命令,咱們就開西門反戈。”

“轟隆!”震耳欲隆的炮聲在城外響起,襄陽士卒個個唬得面如土色,一齊蹲在地上,可半天,並無灰飛墻倒的情況發生,眾人戰戰兢兢從城垛探出頭來,卻發現敵軍是用一種圓筒子大炮轟擊剛剛砌成的平台,原來這青石平台竟是一座標靶,敵軍用它來向襄陽城示威,青石平台已經被轟垮一角,露出裏面褐黃色的泥土,“轟隆!”又是一聲巨響,這卻是另一種巨型投石機拋出一個碩大的震天雷,在青石平台上猛烈地爆炸,聲音儼如天際悶雷,震耳欲聾,數十裏外都可聞見,爆炸激起的漫天泥土碎石,劈頭蓋臉向城上士兵砸來,一些來不及躲的,竟被砸得頭破血流,就連呂文德也被泥土撲得一臉,望著賈似道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一雷之威,竟如斯乎?呂大人你可知敵軍此舉何意?”

“不就是在向我示威嗎?”呂文德抹去臉上的泥沙恨恨地道:“不戰而屈人之兵,金兵想得倒美,可我呂文德又幾時懼過?大不了與城同亡。”

“呂大人好大的面子!”賈似道冷冷笑道:“竟想讓全城一百多萬軍民給大人殉葬,卻成就了大人齊朝第一烈士的千古美名。”

“我幾時想要百姓殉葬,我幾時要、要當什麽齊朝第一烈士!”呂文德盛怒之下,手指賈似道怒斥竟變得結結巴巴。

“呂大人休怪!似道只是以事論事,明擺著,敵軍少說也有三、四十萬軍馬,而襄陽守軍不到五萬,敵人大炮犀利,甚至連雲梯都不用架,直接轟開城門,可大人還談與城共亡,試問,大人的意思不就是等敵軍將士卒、百姓都屠殺殆盡,再從容就義,這不就是想讓全城一百多萬軍民給大人殉葬嗎?至於齊朝,大人還真指望全大人剛烈忠勇,揮雷霆之師殺進臨安恢復趙宋江山?若全大人兵敗,那呂大人不就是齊朝第一烈士嗎?”

呂文德猛地退了一步,眼睛緊緊盯著賈似道,慢慢地、一字一字道:“你—已—投—降—金—國!”

“金國?”賈似道淡淡笑道:“似道不才,還不至於忘掉靖康之恥,去投百年宿敵。”

“那你分明是在為金人說話,這你又作何解釋?”

“哈!哈!”賈似道仰天大笑,負手道:“我一直當文德是個人才,不料見識鄙陋,竟連三歲小兒都不如,你當城下的還是金兵嗎?你當金國還在嗎?”

他驀然轉身,逼視著他道:“不錯!我是來說降你的,但不是代表金國,而是代表山東!”

“山東?”呂文德喃喃低語道:“看來謠言都是真的,金國已名存實亡。”

“不錯!金國確實已名存實亡,山東李思業已經控制了整個金國軍政,我還年輕,胸中抱負還遠未施展,可我又不願事丁大全那種卑鄙小人,更不願意為毀了我趙宋二百年江山的偽齊效力,所以我投奔了另一個漢人政權,山東,也就是現在在城下的軍隊,文德可知道它們為何要打襄陽?卻又為何在城下久久不攻?”

呂文德茫然地擡起頭來,呆呆地望著賈似道,卻聽他繼續道:“他們打襄陽是想入川抗擊蒙軍,不讓蒙古人占領我們富庶的巴蜀大地,所以要拿下擋路的襄陽,而他們又是漢人,不忍屠殺自己的同胞,所以縱有四十萬大軍也遲遲不想攻城,他們是想給城內的軍民一個機會,大家和和氣氣地成為兄弟,可他們又是軍人,不可能無功而返,若大人一意孤行,他們必然會炮轟襄陽,到時難保不會骨肉相殘,大人!下決心吧!為了百姓獻了襄陽城,讓他們過境去打蒙古人。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