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琉求試航(上)

船隊在大海上已經航行了五日,起初李思業經不住海浪顛簸,吐得昏天黑地,整日裏昏昏沉沉躺在床上,直到二日後,他才慢慢適應過來,這兩日他已經象清明時分的爬蟲,興奮得可以滿船亂跑了。

這日清晨,他又照例來甲板上欣賞日出,起初天際邊是一條淡灰色的雲帶,漸漸地,雲帶變薄、變亮、變紅,突然一輪紅日噴薄而出,刹那間在海面上放射出萬道金光。

迎著朝陽,李思業和眾親兵一起禁不住歡呼起來,他興奮地對晁雄和劉整道:“所有日出中,我看這大海的日出是最美的!”

“不!大將軍沒去過泰山,要知道,泰山的日出才是最美的。”

李思業回頭,卻見是試船的果毅都尉吳良才,笑笑道:“泰山?你可是泰安州人?”

吳良才上前幾步,半跪行禮道:“末將確實是泰安州人。”

李思業見他身材魁梧高大,竟比自己還要高出半個頭,又看了看晁雄,心中暗贊道:“山東果然不愧是出漢子的地方,先是晁氏七雄,現在又來一個吳良才,這山東的水土竟是如此養人麽?”

又見吳良才在自己的盯視下,略略有些局促不安,李思業突然記起織布工場一行,尋思道:“難道他就是那紡織工場女人的丈夫不成?”

微微一笑問道:“你娘子可在益都紡織工場裏幹活?”

吳良才早得到家書,知道妻子得到重用,竟當上工場長,家境變富裕倒是其次,他卻知道,李思業絕對是看在軍屬的面上才提拔妻子,說到底,還是因為自己的緣故。

心下感動,他大聲回道:“大將軍之恩,屬下無以為報,當為大將軍效死!”

李思業笑笑扶起他道:“我聞梁秀命你驅趕商人,你始終未讓士兵動手,而是用計誘走了商人,這很好!”

他又突然逼視著吳良才的眼睛道:“若有一天,敵人驅千萬百姓來作肉盾攻城,你又無計可施,那你是戰還是棄城而走?”

吳良才沒想到李思業會突然提起此種事,他從未想過,腦筋竟沒有轉過彎來,腦海中一片茫然,耳邊又聽他問劉整道:“還有你!若是你,你是戰還是撤?”

劉整後退兩步,左膝跪下道:“末將是戰!”

李思業心中一松,又追問道:“為何?”

“敵人若是不論百姓死活,我就是不打,他們也活不了,與其讓敵人進城屠殺,還不如決一死戰!再者,為將者若有婦人之仁,那還打什麽仗,回家哄老婆抱孩子去吧!”

李思業回頭又問吳良才道:“那你呢?”

“我戰!”吳良才心一橫,咬牙說出這兩個字。

“你們起來,記住自己今天的話。”李思業只淡淡一笑,負著手向船頭走去。

眾人面面相視,皆不明白主公為何突然問出這麽一番沒頭沒尾的話來。

李思業凝視著西方,他說那些話,並非無的放矢,而是他心中所憂慮,齊魯營得到重要情報,蒙古時局發生了變化,蒙哥已派使者前往金帳汗國,不用說,必是尋求軍事援助,他又從蕭百越的口中得知,遠在歐州的拔都帶走了大部分蒙軍的精銳,拔都是蒙哥的堅定支持者,蒙哥決定北伐,他豈會袖手旁觀,自己雖然大力支持北蒙,但它到底能支撐到幾時,卻是個未知數。

一旦蒙哥拿下北蒙,又獲得拔都的兵力,金國危矣!而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以準備?

來萊州前,他召集軍機處緊急會商此事,內閣一致決定加緊戰備,積蓄財力。

先是重拾荒廢的鹽政,控制鹽源,實行鹽專賣,除每年進貢給金國朝廷的十萬石定額鹽外,其他鹽每鬥加價一百文賣出,且嚴禁私人曬鹽。

其次是稅制調整,將目前田稅的三十稅一,改為五畝免稅,五畝以上的征十稅一;對從事工商業的百姓開征個人所得稅,月五貫以下收入免稅,五貫以上征收一成稅,由工商業主代扣代繳;對於一般難以明確收入的工商業主本人,則看其產業規模每月按三十貫、五十貫、一百貫、五百貫、一千貫五種收入標準征稅。

最後是削減各項開支,加大銅銀產量,將財力集中向軍事傾斜,包括征兵、練兵、武器裝備研究、制造。

李思業望著海面,又想起蒙古人攻城的殘暴,不禁長長嘆了口氣,他暗暗忖道:“若再給我五年,山東的基礎便已打好。”

李思業想著,突然桅杆上鈴聲大作,眺望兵大聲喊道:“左前方有情況!”

不及細想,李思業和眾親兵一齊撲向左弦,目力所至,卻是一片茫茫大海,什麽也看不見,但各船上的鈴聲都此起彼伏,顯然都發現了情況,又過了片刻,劉整突然大叫道:“我看見了,在那裏!”

李思業順他手指方向望去,果然在極遠之處,他也隱隱看到了十幾個小黑點,仿佛針尖般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