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發行報紙(下)

元好問說到口幹,便想喝口茶潤口,手卻摸了個空,這才想起,茶杯都被自己摔掉了,不由尷尬笑笑,走到外屋對司筆道:“我前日得的紫筍茶,用那金線泉水泡兩杯來。”回頭又對李思業笑道:“喝酒誤事,改喝茶了,不料竟上了癮。”

李思業見他全心公務,竟然戒了酒,心下感動,便道:“先生喜歡什麽茶,可告訴思業,我當命宋國的黃耀務必搞來!”

元好問得意笑道:“我早有此心,你竟先開了口,甚好!甚好!我明日便開個清單給你。”

兩人對視一眼,皆哈哈大笑起來。

片刻,司筆端上茶來,元好問細茗一口,又道:“說起讓底層百姓看報,我還想起另一件事,前幾日我視察濟南官學,卻發現入學的小童並不踴躍,且本地人居多,主公雖然下了勸學令,但效果甚微,主要原因是來山東的宋人大多是最底層的百姓,讀書無用早在他們心中根深蒂固,養個娃,但凡大點就能幫忙幹活,讀書這種無利可圖之事自然是不肯的,如果報紙能普及,不定反而可以起到勸學令達不到的效果。”

見李思業眼中熱切,元好問推推茶杯,示意他喝口茶,李思業聽他最終是贊成自己辦報觀點的,心中大喜,哪有心思喝茶,急道:“說做就做,我現在就去找郝思溫,明兒一早,讓禮部司先把報館的牌子掛起來。”說完拔腿就要走。

元好問一把拉住李思業笑道:“且慢走!我還有話說。”

把他強摁在椅子上,自己也坐下,端起茶杯吹了口氣,凝視著碧綠的茶葉沉入杯底,眼一挑,見李思業已經靜下心來,這才悠悠道:“辦報之初,得先把這報紙的主編輯定下來,他既要理解主公的見解,又需腹中飽學,還得享有清譽,郝思溫雖然不錯,但他兼的職已經夠多,忙不過來,郝經又太年輕,資歷不足,我倒有個合適的人選,主公可考慮考慮。”

李思業也隨手端起茶喝了一口,他選元好問做首輔並非只看中他的名聲和學問,還有他的老姜彌辣,思維慎密,無一疏漏,如果說自己是一根筆直的長矛,銳利開拓疆土,那元好問就是一只煙鬥,在裊裊的青煙中,從容布局,滴水不漏,他們兩人的配合,是絕妙而天衣無縫的。

“先生請說!”

挑飛杯中一只小蟲,元好問方笑笑道:“主公覺得王若虛此人如何?我總覺得工部司員外郎並不太適合他,其人文學功底深厚,對時政見解精辟,筆鋒犀利,善於批判,更重要是他也是個務實之人,定能勝任這主編之職。”

李思業深思不語,想了良久他才道:“如此,索性讓這報館獨立,不從屬任何部門,讓它發揮監督和喉舌的作用,連我也不好幹涉,先生看這樣可好?”

從古至今,這新聞自由就從來只是一個夢,李思業也知道自己此舉必將帶來無窮的煩惱,但一個社會的進步,首先就應從言論自由開始,若在首創之初便定下規矩,將來無論是誰都不好幹涉了,權衡利弊,他還是選擇了前者。

不料元好問卻搖搖頭道:“不妥!這樣一來,反倒把他們推到孤立無援的境地,既然辦報,就應敢言弊,若主公真的撒手不管,他們一旦得罪了人,那些有權有勢的見他們沒後台,雖不敢明著下手,但一些小動作卻是有的,今兒有人來砸他家門,明兒又威脅他的孩子,偏偏不又觸犯律法,他們的日子豈不難過,若主公插手管了,這辦報自由不又是成了空談。”

見李思業臉上微紅,元好問笑道:“人道大樹下好乘涼,若主公不在後面替他們撐腰,他們焉敢說真話?只要主公不過多左右他們的筆頭,也就無妨,等過些年,大家都適應了,再慢慢放開不遲。”

李思業已經轉過念來,明白元好問委婉的勸告,雖然他沒有直說。

這輿論武器,自己豈能輕易放棄或拱手讓給他人,民間報紙可以言論自由,但官報卻不能,自己剛才是有些偏激了。

拱拱手道:“是思業欠考慮,不如這樣,就效仿演武堂,這官報的主編輯由我掛名,王若虛任副主編,現在時辰尚早,不如把他也叫來,大家再好好商議一番,先生看如何?”

元好問心中暗贊,微微一笑道:“那王若虛這兩日正苦學造橋之術,現在定沒有走,主公稍等,我這就派人把他叫來。”

王若虛,字從之,河北藁城縣人,承安進士,歷任州錄事、縣令、國史編修官、翰林直學士,好遊歷,此時他已心灰金國腐朽,借口年紀已到花甲,退仕回家,今年來泰山遊學,卻感於山東的新氣象,雄心再起,遂來益都求職,被李思業任命為工部司員外郎,主管山東的路橋建設。

王若虛足足楞了一盞茶的時間,從造橋修路改成辦報,一時沒有轉過彎來,李思業在向他講解辦報宗旨,他卻有點心不在焉,一條條道路依然在他腦海裏延伸,路的盡頭竟然是一張報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