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金國名士

李思業的府邸原是蒙人山東行省的行轅,後李全重新修繕,尚未完工,李思業便取了益都,初時財政拮據,他也沒有續修,但最近連娶兩新婦,尤其是完顏明珠,大量陪嫁的奴隸和物品竟無處可住,無處可放,除了挑些精品,李思業便將其余物品賞賜給了遼東戰役的功臣,至於奴隸,他都放了自由,早在去年年初,山東就頒發了廢奴令,盡管如此,原先的府邸還是嫌小,李思業便在周圍的空地上開始擴建新府。

趙菡對新增兩個姐妹並不很在意,她深知自己在振威軍中的地位,但膝下無子卻是她的心病,李思業從南京返回,她刻意留心,幾夜溫存後,便胎珠暗結。

銅鏡前細端容顏,卻聞腳步聲悄然傳來,趙菡頭也未回,便笑道:“見我在鏡前還裝神弄鬼,嚇了我腹中的孩子,看我可饒你?”

鏡中果然露出李思業的黑臉,惡作劇的笑容尚存嘴角,他輕撫妻子削瘦的雙肩,笑道:“孩子現在還只如一錢囊大小,心還沒有呢!嚇不了。”卻突然隱隱聞到一絲酸味,低頭,見妻子臉色慘白,關切道:“早上又吐了?”

趙菡點點頭,又執起銀鏡,凝神細看鏡中容顏道:“這是每個女人都要經歷的一關,若我的吐能讓孩子好受些,吐死也心甘。”

李思業捏捏她的肩膀,話題轉到正事上來,笑道:“明日我想在家中請客,請幾位剛來山東的名士,他們都是我將來治國的大才,得好好籠絡才行,酒菜你就別操心了,只是到時可能需你露一下臉,讓他們見見我的正妻。”

趙菡自嫁李思業後,從未見他請人到家中吃飯,見他這次如此鄭重,心中暗暗驚訝,足可見來人在他心中分量極重,便低頭想想道:“酒菜還是我來置辦吧!下人哪懂待客之道,只是露面之事讓明珠去,豈不更好些,他們都是金人,恐怕更認你駙馬的地位。”

李思業搖搖頭道:“此事我已想過,從當前看,她是好些,但從長遠看,她畢竟是女真人,不符我漢人正統,一但他們先入為主,要想改就難了,況且你為正妻,這是山東軍民的共識,在這幫文人的心中,這個原則更為重要。”

趙菡笑道:“那我就試試吧!”她又想起一事,略為憂慮道:“夫君也不要冷落了明珠,我們女人不管是公主還是村姑,一旦嫁人,都是以夫為天,況且,你早就識她,切莫真當她是政治婚姻。”

“這個我省得!”李思業替趙菡把簪子穿好,笑笑道:“還有秋宜那邊,你也替我多陪陪她,你們倆都有身孕,話題會更多些,我這幾日太忙,可能無暇顧及你們。”

從府中出來,李思業頓覺象進了蒸籠,地上象著火似的,燒得滾燙,偏偏淩晨還下過雨,空氣中蒸氣彌漫,令人窒息,只片刻,李思業的後背便潮了一大片,大街上靜悄悄地,一個人也沒有,這也難怪,近午時分,誰還會呆在外面受罪。

李思業擦了擦油膩膩的額頭,心中苦笑不已,他是去拜訪元好問商量山東官制,這等名士,最看重禮儀,怠慢不得。

元好問,金國第一詩人,祖上為鮮卑拓拔氏,太原秀容人,曾任國史院編修、南陽令、行尚書省左司員外郎等職,民望極高,蒙古滅金後不仕,大量接觸底層百姓,形成其詩沉郁,多傷時感事之風格。

他此時已被罷職,賦閑在家,因與郝經之父郝思溫相交最深,便受郝思溫之邀來山東遊歷,感於李思業善待人民,遂來益都求仕。李思業大喜,暫命其為自己幕僚,此次改官制,元好問便是他首輔人選。

元好問住處在一深巷內,環境清幽,李思業又送一女服侍他的起居。正巧,李汾也在元好問家中,李汾是沙陀李克用後裔,也是金國詩人,鄙視權貴,號稱‘並州豪傑’,與元好問交好,四處求仕無門,被元好問推薦給李思業,李思業親自派人將他請來,現為其賓客。

二人正對酒談天,見李思業親來,急起身相迎,李思業進得院子,見小院倒收拾得幹凈整潔,那滿墻的絲瓜藤郁郁蔥蔥,已過了開花時節,隱約可見綠葉下露出幾顆瓜實。在小院南面又整出一畦菜地,什麽白蔥、青菜、蘿蔔依次種植,還有兩只蘆花母雞,各帶領一群雞崽在四處尋食,雖是大暑,但院內涼風習習,令人心曠神怡。

緊靠菜地是一個葫蘆架,架下便是二人的酒桌,桌上卻杯盞狼籍,李思業笑道:“元先生在這裏可住得習慣?”

李汾手指小院又指酒壺笑道:“有這神仙住處,李總管再天天供此人好酒,他就會死賴益都不走!”三人大笑,元好問好酒,天下皆知。

“想喝酒還不容易,我明兒就給元先生一個牌子,益都酒樓隨意暢飲,都記在我的帳上。”眼一瞥,見門內閃過一片裙琚,笑道:“只是酒多傷身,別的方面就會差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