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百年大計(上)

這幾天益都府的各個衙門皆冷冷清清,正如冷千鐸所言,第一批移民在山東落戶後,隨即又回鄉去宣傳,如滾雪球一般,大量流民和失地農民紛紛向山東趕來,幾乎所有的官員都南下去接受流民。

這天早上,“砰”地一聲清脆聲,象是碟子落地的碎裂聲,李思業驀地被驚醒了,他微微地睜開眼,窗子已經打開,明亮的高窗外是一片深秋的蔚藍色,這是他從沒有留意過的天空,他聽到院子裏的樹在沙沙作響。一件新制的藍底白花的緞子長衫放在大床旁邊的一張椅子上,一側頭,身邊早已是空空地,一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地放在枕上,上面還散發著淡淡的丁香花的味道,這是李思業最喜歡的。

門輕輕地開了,露出趙菡那張俏麗而又略帶緊張的臉,她見丈夫沒有被吵醒,這才微微的籲口氣,輕輕拍拍胸口,準備回去收拾那堆碎瓷片。突然一雙手從後面輕輕地摟住她的腰,溫柔而略帶調笑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這是第幾個啦?”趙菡臉一紅,卻沒有力氣扳開丈夫的手,李思業心中一蕩,又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趙菡的臉‘騰!’地更紅了,她嬌跳起來,粉拳如雨點般向他肩頭打去:“你這死家夥,這可是大白天!”李思業哈哈大笑,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良久,趙菡微微氣喘地白了他一眼,見他得意,便笑問道:“你將來想娶幾人?”

李思業一呆,正要說話,不料趙菡卻搶過話頭道:“我並非說夫君不可風流,男人自然要以事業為重,夫君有氣吞萬裏的志向,豈能總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否則你又和那些宋國的四大公子之流又有何區別?”

李思業見她說得鄭重,便道:“菡妹之言有理,為夫盡量避之!”

趙菡嘆了一口氣道:“其實我也知道,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我也不希望自己的丈夫總窩窩囊囊圍著我轉,只要你心中有我,把我放在正位,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她見李思業在發呆,又微微一笑道:“今天你不是要去參加什麽槍的試火嗎?”她一指那件新長衫道:“那是給你新做的,你先穿給我看看!”

趙菡指的“試槍”就是“試突火槍”,劉黑頭確實有些能耐,來益都僅僅一個月的時間,便試制出兩把突火槍,這絕對是振威軍的一件大事,今天便是試槍的日子,李思業也特地穿上了新做的衣服。

試槍場就設在益都的小校場內,離李思業的總管府略遠了一些,乘轎需要一刻鐘的時間,吃罷早飯李思業便出門了,他並沒有走大路,而是從府旁的一條小路穿插過去,從這裏走要近一半的路程,他一直在想在妻子的話,自娶了趙菡後,他的前世心結便解了,也不再象從前那樣刻意把自己欲望鎖住,但他確實還不能適應一夫多妻制,不過他也知道,即到了古代,他的不合群只能讓人怪異。

約行了兩裏路,便經過了一處市場,早上買菜的人很多,沿路一字擺開了很長的攤子,各種新鮮的蔬菜青白紅綠,還掛著清晨的露珠,市場內人聲嘈雜,熱鬧非常,李思業的官轎在擁擠的人流中穿行,雖然沒有前後舉牌敲鑼的吆喝,但左右護衛的一百多騎親兵,其懾人的氣勢已足以讓百姓紛紛讓路不叠。

突然,李思業在一個肉攤旁邊看到了一個深綠色的鐵皮箱子,用一根粗大的鐵鏈栓在一棵大樹上,這種綠皮鐵箱是他設計用於捐助官學的箱子,幾乎每所官學旁都有一個。“難道這裏也有官學不成?”李思業忖道。“停轎!”他一聲喝叫,轎子穩穩的停了下來。

李思業左右尋找,終於在一個巨大的破傘後發現一扇虛掩的小門,推門進去,坐在那裏歪頭酣睡的門房頓時被驚醒,雖不認識李思業,但見他身後跟著一群兵爺爺,個個兇橫得緊,他不敢怠慢,立刻彎腰迎了上來:“這位爺,這裏是官學。”李思業卻沒有理他,透過他的笑臉向後看去,東倒西歪的三、四間屋子,似乎很上了一把年紀,灰白色的山墻已經大片剝落,露出裏面褚色的泥土來,幾張肮臟的破簾子掛在那裏當做是門,院子很小,小得僅夠兩只貓在這裏打架,這時,一陣朗朗地讀書聲迎風送來:“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有子曰:其為人也孝弟,而好犯上者……子曰:巧言令色,鮮矣仁!曾子曰: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

李思業倒吸了一口冷氣,連連後退兩步,若不是讀書聲,他萬萬不敢相信這破爛如斯的地方竟然是官學,一個比偏遠山村小學還要破爛的地方,一回頭命令四寶道:“去!把周學正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