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大宋廟堂(一)(第2/2頁)

病重中的史彌遠又向死神邁了一大步,他還不能死,他死了,史家的下場只有一個:抄家滅族。

想再換皇帝,他史彌遠已經力不從心了,打了一輩子的雁,最後還是被雁啄瞎了眼睛。

“皇上!微臣有罪,特來請罪!”

史彌遠唯一的辦法便是向趙昀讓步,他知道宋慈是十天前進的宮,趙昀一直隱忍不發,恐怕就是在等他。

腿一軟,史彌遠顫顫巍巍地拄著杖跪了下來。

“太師請起!趙昀年幼,受不起太師一拜!”

語氣冷淡,帶有譏諷。

史彌遠心中嘆口氣,今天不下點血本是難收場了。

“前太子之事是戶部尚書史遜所為,老臣雖知卻替他隱瞞,老臣有罪,現在也不敢護短了!”

史遜掌握著大宋的財權,一直是史彌遠的左膀右臂,為平息此事,史彌遠只得揮淚斬馬謖,向趙昀讓出財政大權。

“前太子之事朕自有主張,該是誰就是誰,史遜雖涉案,但不是主謀,先就依太師言,罷他之職,交大理寺追查余兇。”

言外之意,一個史遜不夠,還得讓步,史彌遠豈有不明白之理,他心一橫,咬牙說道:“吏部尚書袁韶、監察禦史梁成大皆過了退仕年限,請皇上準其歸田。”

趙昀微微一笑:“相公之言正合朕意,但朕還有二事想和太師商量,大將軍孟拱忠義為國,現年紀尚輕,朕想復用他為太尉兼樞密院副使,這是一;中書門下平章事、中書侍郎皆空缺已久,朕都想補全了,這是二。太師你看可好?”

史彌遠心中大怒,這不就是盡奪自己手中之權嗎?真是逼人太甚,忿忿之下,他竟想站起來告退。

“朕打算明日早朝向群臣宣布前太子之案情,不知太師能否上朝或是在家中靜候?”

說完趙昀眼睛突然變得象刀一般寒冷、鋒利,逼視著史彌遠。

史彌遠的心象失足般掉進了無邊無底的深淵,他又象一條被抓住了七寸的蛇,無力地、緩緩地坐下,他已萬念皆灰,這趙昀的心竟狠毒到如此地步。

“老臣已近大限不遠,今日來是懇請皇上放我歸田,以葬故裏。”

趙昀臉上的笑意愈加明顯,他那狹窄的胸膛,像熔爐上的風箱不斷地起伏,他的眼睛已經露出了不加掩飾的喜色,就像一個無能、窩囊的人能有機會踐踏和侮辱他曾經所畏懼過、諂媚過的對象時具有的那種喜色;又似一個能把腳狠踏在巨人頭上的侏儒的快樂。

但他還是要挽留史彌遠,因為他還需要一條被馴服的、可以看門的狗。

“太師何出此言,我大宋外患不絕,北有金虜宿敵未滅,又有蒙古人狼視四川;朝內財政拮據、財源難開,局面如此緊迫,正需太師這樣的老臣壓陣,若太師一走,恐朕一人難支。”

史彌遠心中詫異,皇上這分明是挽留他的意思,他不解地向趙昀望去,見趙昀一臉嚴肅然,確實並不是敷衍之詞。

“老臣愚鈍,請皇上明示!”

“太師身體欠佳,可在家安心養病,朕再封你為魏國公,食一千戶,掛尚書省左相之銜。朝中之事可由蒿之、安之代為轉達。其余之事,皆由朕決,太師看如何?”

史彌遠突然明白過來,這趙昀不放他走,竟是要利用他來牽制丁大全、喬行簡等人,心機之深、手段之高,勝先帝百倍,自己怎麽一直就沒有看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