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 鄴都風起(上)

鄴都城西靠近城門處,有一座頗有名氣的酒館,叫做聚賢酒館,已經有三十年的歷史,酒館占地約五畝,由兩大一小三座建築組成,其中兩座酒樓皆高三層,可以容納一百多客人同時就餐,另外一座小的建築是一排平房,並不對外,是倉庫、雜物房和酒保們的宿舍。

緊靠小樓還有一棟占地三畝的宅子,樹蔭濃密,院落幽深,據說這座宅子也是酒館的產業,不過普通酒客並不關心,也沒有人會去過問。

酒館的東家姓張,據說是關中人,平時很難看到蹤影,一般都是由大掌櫃來打理生意,聚賢酒館的大掌櫃姓楊,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為人和善,臉上從來都是掛著誠懇的笑容,令人感到容易親近。

這天中午,酒館和平常一樣生意興隆,兩座酒樓內都坐滿了客人,喧囂吵嚷,格外的熱鬧,十幾名酒保也是忙碌得腳不沾地,幾名酒娘身著艷麗長裙,儼如蝴蝶般在酒客中穿行,向客人們殷勤賣酒,不時有客人趁機揩油,酒娘嬌聲打罵,引起一片哄笑。

這時,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的年輕男子匆匆走進酒館大門,走到櫃台前探頭看了看,只見楊掌櫃肥胖的身子正在櫃台內彎腰尋找什麽,他便拾起櫃台上的尺子敲了敲楊掌櫃的後背,笑道:“楊掌櫃,很忙啊!”

楊掌櫃慢慢站直身子,狠狠瞪了年輕人一眼,“不去好好幹活,跑來做什麽?”

“掌櫃,我有事呢!就要下雨了。”

‘就要下雨’是一句暗語,表示他有很重要之事,楊掌櫃點點頭,見兩旁無人注意,便取出一塊黑色的牙板給他,“自己去吧!”

年輕人接過牙板,快步繞過後門,向院子裏走去,他穿過後面的平房,走到最角落內,那邊有一扇很不起眼的小門,年輕人敲了敲門,從門縫下將牙板塞了進去,片刻,門吱嘎開了一條縫,他一閃身進去了。

小門的另一邊便是那座幽深的宅院,整個宅院處於一種陰暗狀態,院子裏被濃密的樹蔭覆蓋,在房間裏大多窗戶關閉,陽光難入,略略給人一種陰郁之感,尤其看不見人的蹤影,就仿佛是一座空置的宅院。

年輕人跟著一名管家模樣的男子快步向內院走遠,兩人都沒有說話,甚至連招呼也沒有打,仿佛兩人素不相識,兩人走進內院,在一間屋子前停下,管家敲了敲門,裏面終於有人應答,“誰啊!”

“是我,羅清。”年輕男子回答道。

“進來!”

管家閃身一旁,年輕男子推門進去,房間光線陰暗,屋角銅爐裏裊裊冒著青煙,使房間裏彌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只見正面坐著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面容削瘦,目光銳利,顯得極為精明,此人正是漢軍在鄴都的情報總管,官任將軍府參軍的李孚。

李孚在鄴都多年,已經建立起了一個完善的情報網,幾年來,他在鄴都、河北、許昌及中原一帶部署了三百多名探子,並在朝廷中布下了眼線,他給劉璟送去了大量極有價值的情報,深得劉璟的器重,李孚已升為參軍校尉。

李孚正在給劉璟寫報告,見年輕男子進來,他停住了筆笑道:“有什麽消息嗎?”

年輕男子名叫羅清,是一名宮中侍衛,今年二十歲,原是北城宿衛軍,三年前被挑選入宮,在劉協身邊侍衛,他是巴郡人,兩年前被李孚發展為眼線,直接向李孚匯報。

他躬身行一禮,“啟稟參軍,確實有重要消息,昨天下午伏完進宮,和聖上密謀了一個多時辰,伏完走後,聖上非常興奮,昨晚還特地喝了一壺酒,說了些古怪的話,什麽‘終於要熬到頭了。’‘十七年了’等等。”

李孚冷笑一聲,又問道:“那伏皇後呢?”

“伏皇後倒還冷靜,不停制止聖上的胡言亂語,後來就把我們都打發出來。”

李孚沉思片刻又問道:“米宦官有異常嗎?”

“米公公說是生病了,今天沒有來。”

李孚點了點頭,情況已經很明顯了,伏完終於要動手了,此時曹操正南征荊州,鄴都只有三萬軍隊,是幾年來軍隊最少的時期,這個難得的機會,伏完一定會抓住。

“還有什麽情況?”李孚又問道。

“其他就沒有了。”

李孚負手在房間裏來回踱步,他昨天也正好接到州牧緊急命令,命他嚴密監視伏完的行動,盡量拖延他們的舉兵行動,但李孚知道,伏完舉兵已經迫在眉睫了,他們很難拖延,只能盡可能地保住伏皇後。

想到這,李孚立刻對羅清仔細叮囑了幾句,羅清心中震驚,他連忙行一禮,“卑職記住了,絕不會誤事!”他匆匆告退下去了。

……

就在羅清向李孚稟報情況的同一時刻,在副丞相曹丕的府邸內,曹丕也正在桌前細看宦官米應派人送來的密信,曹丕仔細看了兩遍,不由冷笑一聲,對禦史大夫華歆道:“他好歹也當了二十年的皇帝,怎麽越來越弱智了,當年寫衣帶詔,還有掌軍權的劉備和馬騰,可現在居然托付給一個快要入土的糟老頭子,他真的以為能成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