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修橋風波(三)

夜裏,楊荊州帶著娘子來到了齊大福錢莊,齊大福錢莊經歷半年的修建,已經到了最後掃尾階段,寬大的前堂內正在進行裝修,很出人意料的是,這家齊大福錢莊居然沒有安裝鐵柵欄,朱漆楠木櫃台也只齊人的胸部,這和其他錢莊那種一人高的櫃台,拇指粗的鐵柵欄完全不一樣,讓人簡直不敢相信這是錢莊,而且櫃台前還設了近二十張椅子,圓弧形的椅背可以將存錢取錢的人完全包圍起來,讓人根本看不清顧客的模樣,會給顧客一種安全感。

這自然就是無晉的創意了,被齊家小姐學走,直接運用到這家齊大福的錢莊上。

大堂內燈火通明,十幾個木匠正緊張地忙碌著,基本上已經完工了,還有最後的一點點收尾裝飾,掌櫃就是上次來晉福記當鋪參觀的劉掌櫃,他正在仔細地檢查每一個細節處。

在靠墻的長椅上坐著一個中年男子,長得高高胖胖,濃眉大眼獅子鼻,頗為威風,他雙手抱在胸前,雖然在看櫃台,目光卻顯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叫齊環,是齊老太爺的四兒子,整個齊家幾乎都搬到京城去了,平江縣老宅只留下四子齊環來看守,他在齊家的產業鏈中是負責生絲和白絹收購,現在是五月初,正是鮮繭的上市高潮時期,齊家在楚州各地有幾百個收繭點,每年這個時候齊環都會在楚州各地視察。

但今年他在維揚縣呆的時間特別長,原因就是這家齊大福錢莊即將在後天開業,齊家負責錢莊生意的是老二齊瑋,而齊瑋在京城趕不過來,就委托老四出面,替他主持新錢莊的開業儀式。

一家重要店鋪的開業,必須有齊家的重要人物來主持,這一直是慣例,這回也不例外,八仙橋錢莊無疑是一家重要的店鋪。

“楊東主,還有夫人,這麽晚還過來啊!”

門口傳來了劉掌櫃恭敬地問候聲,打斷了齊環的沉思,他擡起頭,看見了楊荊州夫婦兩人那種哀求的目光,正向他望來。

齊環右眼皮猛地跳了兩下,他不是很喜歡這對夫妻,盡管齊夫人是他的族妹,盡管楊荊州是他族妹夫,是齊家的女婿,但楊荊州的小商人本色和齊家的大家風格始終格格不入,沒有擴張的魄力,就守著他那兩畝地的小酒樓,整天鼠肚雞腸的盤算,就連老太爺過壽,他送去的壽禮也是用文來計算,禮單上寫‘壽禮五十萬文’,看似數目龐大,其實不過才五百兩銀子,這種既要面子又小氣的做法讓齊家很多人都對楊荊州不恥,自然也包括了齊環。

心中雖然不喜,但他也沒有辦法,畢竟是族妹和族妹夫,他站起身,勉強擠出一絲笑意,“原來是你們啊!這麽晚來,有事嗎?”

楊荊州從後面輕輕推了娘子一下,齊楊夫人立刻用手絹捂住嘴,悲悲戚戚哭了起來,“四哥,你要為我們做主啊!有人欺負我們頭上來了。”

楊荊州也在後面跟著幹嚎,“欺負楊家也就是欺負齊家,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好了!好了!你們不要哭了,這麽多人,不覺得丟臉嗎?”

齊環眉頭已經皺成一團,他這個小族妹五年前剛出嫁時又水靈又活潑,他還是蠻喜歡的,可嫁給這個姓楊的才五年,這就成什麽樣了?塗那麽艷的脂,抹那麽厚的粉,一哭起來,臉上脂粉便撲簌簌往下掉,惡俗無比,本來是顆珍珠,現在卻變成死魚眼珠了,當真是嫁雞像雞,嫁狗像狗,他按耐住心中的不快,安撫他們夫妻,“不就是那座破橋嗎?也最多等半年,半年後新橋落成,生意不更好嗎?”

“可是四哥,要等半年,我們虧不起啊!”

齊楊夫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說:“如果臨時橋就修在老橋邊上,倒也無所謂了,可修在胡民巷那邊,這明擺著是欺負我們酒樓,四哥,你不能不管啊!”

“你們在吵什麽?這麽晚了。”

從裏屋走出來一個年輕的少女,姿容清麗絕倫,肌膚如冰玉般細膩晶瑩,無一絲瑕疵,但她的目光卻十分冰冷,手中拿著一支筆,一臉不高興地望著楊荊州夫婦,她就是無晉幾次遇到的齊鳳舞了,她今年只有十六歲,是齊家長子齊瑁的三女兒,也是齊老太爺最寶貝的孫女,她從小就有高超的商人天賦,尤其精於計算,心細如發,再加上她性格高傲,嫉惡如仇,齊老太爺便給了她一個極重要的差事,稽查齊瑞福各地的產業帳簿,尤其是錢物收支。

齊鳳舞從十三歲開始便在大寧朝各地的齊瑞福商鋪進行內審,她對任何人都不假於色,習慣於擺出一張冷臉,加上她精明無比,任何蛛絲馬跡都會一查到底,所以齊家上上下下,沒有人不怕她。

這次八仙橋的錢莊,齊家連買地帶建房子,再加上五萬兩銀子的啟動資本,齊家一共投下了十萬兩銀子,對齊家也算是一筆不小的投資,眼看要開業,齊鳳舞便入駐了,審核這半年來的各項開支,她一共來了三次,每次來都會呆上幾天,在第二次來時在面館遇到了無晉,如果不算前次在北市臨時停留買鉆石耳墜,那這一次是第三次來,今天下午剛剛到,她正在核實到關鍵帳目,卻被楊荊州夫婦哭喊擾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