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一章 就是個土炮

史文江:“周翰林,你且聽我細細說明其中的端倪。”

周楠:“好的,不急,你慢慢說。”

史文江說表面上看起來,糞行這個行業賺的都是辛苦錢,好象沒什麽搞頭。又因為比較下賤,京城但凡有點身份的人都瞧不上,可架不住城裏人多,積少成多,就是一筆大得驚人的收入。

沒錯,在沒有化肥農藥的古代,人畜糞便可是寶貝。所謂:莊稼一枝花,全靠肥當家。要想將一片生地開發成熟地,通常要一兩代人的時間,幾萬斤糞便施下去。你去別人家裏拉糞,不給錢人家還不肯給你。

但這只是在外間,京城卻是另外一種情形,你去拉糞不但不用買,別人還得倒找補你二十文。理由很簡單,像北京這種有著百萬人口的大都市,新生的市民階層是沒有土地的,糞便對他們來說不但沒有任何價值,反成為一種負擔。

一到茅房坑滿,不盡快拉走處理掉,你就等著臭得在家裏呆不下去吧。

於是,便催生了糞行這個營生。

糞便行的人收了百姓的二十文錢將糞清運出城,賣給外面的莊園又可得十文,如此就有三十文收入。再扣除十文錢在路上吃幹糧的花消,就有二十文凈利。

看起來好想是不多,可京城人口基數大,細算下來遮蓋可是門大生意。

因此,京城的打行就把持了這個行業,是一筆穩定的財源。

宛平的知縣不知道什麽時候發現了這其中的油水,也將手伸了過去。

周楠聽完,恍然大悟性,心道:這種公共服務行業就好象後世的水電氣,看起來不起眼,卻都是利潤極高的行當,更別說是壟斷經營了。偏偏古人沒有這方面的概念,看來,這個宛平知縣的意識很超前嘛!

他又問:“既然你們的知縣在幹這種事,而且這筆生意也算是服務於百姓的好事,怎麽卻討來大家的罵,說是宛平縣衙出貪官了?”

史文江回答得很簡單:“因為知縣已經壟斷了幾個街區的糞便清運,而且還漲了價。”

原來,自從宛平知縣介入這個行業之後,利用手頭的權力,逐步將以前的糞行給擠了出去實行了壟斷。

沒有競爭的壟斷對百姓來說從來都是一件非常糟糕的事,宛平知縣在自己控制了一定市場之後,所幹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漲價。以前每清運一戶人家的糞便收二十文,後來就開始不要臉的猛漲。三十文、五十文,到現在更是漲到驚人的一百文。

你嫌貴,可以,做生意嘛講究的是你情我願,嫌貴我就不拉好了。

什麽,你想找別的糞工過來,不行,那就是惹大老爺我不痛快。我縣衙的人固然拿你沒辦法,但糞行的人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外人過來搶飯碗。他們若是打了你,本大老爺也沒有辦法。

就算鬧到縣衙裏來,對不住,本知縣肯定不會胳膊肘往外拐,先打你五十殺威棍再說。

夏季已經到了,臭死你們這些刁民,沒人敢過來拉糞,看誰熬得過誰?

說到這裏,史文講道:“為了外面的人來本縣清運糞便的事情,上個月知縣還打死了好四個糞工。有窮苦的百姓給不起工錢,又不敢去找別人,只能任由家裏的糞水漫到街上去。”

周楠抽了一口冷氣:“一個月就打死了四人,這這這……這也太狠毒了吧?”

衙門裏打死你個刁民那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史文江嘆息:“這事有違天和,我雖然也不是君子,可這種錢還是不能收的,收了良心上過不去。如此,來宛平這些日子和縣尊也是面和心不和。”

周楠突然想起金四哥的事情,問:“文江,金四哥的命案中那個什麽龍爺應該就是知縣的手下了?”

史文江點頭:“正是白知縣糞行裏的打手,這金家兄弟也是不知道這其中的情由,冒冒然過來收糞,卻是犯了知縣的忌諱。就算金四哥沒有失手殺了龍爺,一旦鬧起來,鬧到衙門裏去,估計也會被杖斃當場。”

宛平知縣姓白,乃是嘉靖初年的賜同進士出身,做這個知縣剛一年。

“原來如此,我說那龍爺如此囂張敢當街砍人,原來後面有白知縣撐腰啊!”周楠點點頭,心中又是一動:京城什麽地方,白知縣如此兇殘,說不好朝堂裏有背景,這倒是可以做一篇文章。

想到這裏,他繼續道:“白知縣能夠做宛平知縣,可知道他的座師和房師是什麽人,進官場之後得過誰的提攜?”

史文江說了兩個官員的名字,這兩人都已經致仕退休,周楠也識不得。

至於白知縣能夠做這個宛平知縣,那是按部就班熬資歷熬上來的。若真有背景,怎麽可能做京官。不是有那麽一句話: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做惡附郭省會城嗎?這個白知縣附郭京城,倒黴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