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一章 桌子下的交易

天黑了下去,雪緊了些。風中,白色的碎屑飛舞。

古代實行宵禁,一入夜所有人都必須回家不得在大街上勾留,否則就會被巡街的兵丁捉住投到監獄裏去。

京城乃是天子腳下,首善之區,管得更是嚴格。街上不但有錦衣衛、五城兵兵馬司的人馬,還有順天府、宛平大興兩縣的衙役。

周楠就被盤查了好幾次,每到有人查到他時,就掏出一份關防文憑遞過去,客氣地說:“在下南鎮撫司力士楊德興,有公務在身。”

如此,對方都是客氣地揮手放行。

錦衣衛分為南北兩個鎮撫司,北衙辦案,南衙則是個紀檢機關。

周楠為了在外面行走方便,也找人弄了一個帶在身上。

余二驚奇地看了周楠一眼,你明明就是周舍人,怎麽成錦衣衛了,還是個芝麻綠豆大點的力士。

他是個不喜歡說話的老實人,也不想問。

不片刻,兩人就到了嚴訥的尚書府。

周楠上前對一個門房道:“在下南衙力士楊德興,有事求見王見澤王先生,還請通報一聲。”

王見澤就是那日在《竹裏館》和他吃酒的王師爺。

丞相家人七品官,尚書的家人怎麽也得是個八品。門房見來的不過是一個小小的力士,連官都不算,也懶得理睬,揮手道:“去去去,王先生可沒空見你。”

周楠溫和地說:“能否行個方便?”說著就將一枚銀子塞到門房手裏。

但見得周楠遞過來的門包不小,門子面色緩和了一些,說:“王先生估計已經安歇了,只怕不肯見你。”

周楠笑著又遞過去一枚碎銀子:“你就說我楊德興和他在《竹裏館》吃過酒,今日來尋他耍子。這天剛黑,睡什麽睡,起來繼續吃。”

“好,我去試試吧!”

不一回兒,就看到王師爺兩眼朦朧滿面不快地走出來。見到周楠,一震:“周……”

周楠不等他喊出自己的名字,笑著打斷他:“周全?來的都是客,全憑嘴一張,見面開口笑,過後不思量,人一走,茶就涼,有什麽周全不周全?你們嚴府門第好高,不是待客之道。俺楊德興還差點邁不進這道門檻了。”

見周楠用了個假名,王師爺是何等精明之人,自然知道他這麽說別有深意,就上前挽住他的手笑道:“楊兄,前番分別,我正想著你,尋思著什麽時候再找你聚一聚,卻不想你直接上門來。也好,我屋中還藏有好酒一甕,咱們喝去吧!”

周楠吩咐余二在門房裏候著,就跟著王師爺朝府邸深處走去。

見四下無人,王師爺疑惑地問:“周舍人大半夜來此,可是為青州的事求見大宗伯,盡可報上名號,又何必如此?”

周楠:“正是青州的事情求見大宗伯,我是天子近臣,和外朝大員往來卻有不便。”

王師爺作為嚴訥的心腹智囊,自然知道青州事情看起來不大,但尚書卻別有深意。聽周楠這麽說,就知道這個周舍人已經知道背後隱藏的意味。

都是高屋建瓴的核心決策層的人,自然也瞞他不住。

王師爺眼皮子一跳,咬牙道:“大宗伯已經睡下了,不過,不用擔心,你隨我來就是了。”

待周楠在一間精舍坐不片刻,嚴訥就穿好衣裳過來了。

大夜裏,他被師爺叫醒,一臉都是疲倦。

周楠忙拱手施禮:“下官周楠拜見大宗伯。”

嚴訥扶了一把:“舍人不必多禮,還請坐。那日我叫幕僚和你聯絡,就料定你會來尋老夫,卻不想卻挑在夜裏。”

周楠笑道:“下官剛從首輔相府過來。”

嚴訥精神一振,道:“老夫現在正神志迷糊,你容我歇上片刻。”就坐在椅子上斷起濃濃的釅茶咕咚咕咚地喝起來。

喝完,才一整面皮,問:“青州的事情首輔怎麽說?”

周楠:“首輔說,君子之澤,五世而宰。我朝開國已百年,朝政積弊甚多,已經到了不改革不行的地步。如今,諾大一個大明朝,就好象渾身是病的老者,如果一味求穩,用些甘草、川貝、人參之類的滋補品,也不過是勉強吊命。要想鼎故革新就不能不用猛藥,必要的時候還得行險。”

嚴訥:“首輔真是這樣說的?”

周楠肯定地點了點頭:“首輔的意見是不妨以青州的事為契機,讓大家議論。所謂,真理不辯不明。他也很佩服大宗伯為蒼生社稷不惜身的勇氣,願助一臂之力。”

嚴訥滿面的激動,又道:“真看不出徐閣老竟然有這樣的雄心,老夫還真是意外啊!他的贊許,當不起。”

周楠:“不過,此事尚有一個關鍵。”

嚴訥:“什麽關鍵?”

周楠:“所有的事情到最後都需要人去做,首輔想知道誰願意去挑起這個重任?這可是滾滾罵名,也許是粉身碎骨的下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