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章 勞山歌

咱們老百姓,今兒真高興。

周楠本以為辦完今天的差事之後,估計以後再沒機會見到嘉靖,如果未來的科舉之路走得不順,估計會在道錄司這個清水衙門呆上很長一段時間。想不到事情突然一變,竟然做了太監們的老師,隨時可以進宮,以後面聖的機會也多。

這才是人生處處有意外。

回到家後,周楠一邊沐浴,一邊在心中琢磨。

自己現在的官照上的全稱是:宣德郎,道錄司右正,殿前班直,兼內書堂教習。

品銜、本職、派遣都全了,而且一來就是兩個派遣,真真是四季發財。

而且,殿前班直和內書堂教習又是能夠親近天子的工作,也不知道會引得多少人羨慕嫉妒恨。在別人的眼中,簡直就是一顆冉冉升起的政壇新星。

不過,周楠一琢磨,感覺有點不對味。

道錄司右正是雜流官,又清閑,歷來都是用來恩蔭公卿大夫子弟的。至於殿前班直,索性直接就是由貴族子弟充任。至於內書堂教習,也不算是什麽正經的差遣。

無論怎麽看,他現在走的都是勛貴子弟的道路,混的是貴族朋友圈。

按照這條路子走下去,如果不出意外熬資歷,過得幾十年說不定會個什麽爵位。

這已經違背他進入官場欲要一展胸中抱負,出將入相的初衷了。

究竟哪裏出了問題呢?

周楠也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就不想,不管怎麽說,八月的科舉還是要用盡全力的。

洗完澡,周楠提起精神背了一個章節的論語和朱熹的批準,寫了一篇八股文,然後上床睡覺,明天一大早還得上早朝呢!

剛躺下,天上“嘩啦”一聲又下起瓢潑大雨,隱隱有雷聲在遠方傳來。

一個涼快的天氣,正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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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在嘉靖清修的玉熙宮精舍中。

暴雨一下下來,屋中就開始漏水,黃錦忙指揮兩個小太監端正木桶接水。

為免水滴驚擾了天子,他又將毛巾墊在桶中。

屋中照例和往常一樣緊閉門窗,大熱天的,空氣又異常潮濕,顯得甚是悶熱。

黃公公忙碌了半天,只感覺滿面通紅,胸悶氣短。他偷偷地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水,看了一眼皇帝。

嘉靖正站在屏風前,看著屏風上的字出神,留給屋中眾人一條清瘦的背影。

這張屏風是黃錦下去時搬進來的,上面只蒙著一面白絹,也不像其他屏風那樣繡著花兒蝶兒。

黃錦知道天子這是要在上面題字。

此刻,上面已經寫滿了墨汁淋漓的詩詞。

突然,嘉靖道:“黃錦,你好象熱得厲害,可是累了?”

黃錦見天子就好象是背心長了眼睛一樣,吃了一驚:“老爺,奴婢不累。”

嘉靖突然長嘆一聲:“老了,朕老了,你也老了。黃錦,你在朕身邊快二十年了吧?”

黃錦:“回老爺的話,還差四十六天就整二十年。”

“光陰似箭啊!”嘉靖又感嘆,口中朗朗念道:“勞山拔地九千丈,崔嵬勢壓齊之東。下視大海出日月,上接元氣包鴻濛。幽巖秘洞難具狀,煙霧合踏來千峰。華樓獨收眾山景,一一環立生姿容……”

聽到他念,黃錦定睛看去,豁然正是屏風上的字,題目是《勞山歌》落款是東海周楠。

嘉靖念到這裏,突然一聲長嘯,疾步走到門前,推開大門。

有勁風襲來,吹都他身上寬大的道袍。

“雲是老子曾過此,後有濟北黃石公。至今號做仙人宅,憑高結構留仙宮。吾聞東嶽泰山為最大,虞帝柴望秦皇封。其東直走千余裏,山形不絕連虛空。自此一山奠海右,截然世界稱域中……”

獵獵衣袂,暴雨驟風,使得嘉靖看起來直如那雲端仙人。

他一臉的亮光,任憑風雨打在臉上:“雲行雨步,過東海之顛。排山倒海,乃仙人之自在。周楠這詩,寫出了長生者的灑脫自在,此人可了不得啊!唐詩李太白被人稱之為謫仙人,這周楠想必也是被天下貶入凡間的詩仙,朕讓他隨侍駕前,卻沒有看錯人。”

黃錦:“周楠的詩詞自然是全天下最好的,老爺你小心著了涼。”就要想前關門。

嘉靖一把將他推開:“不用管,如詩配如此風雨才稱得上滂沱大氣。以天為蓋,以地為輿;四時為馬,陰陽為禦;乘雲淩霄,與造化者俱。朕何時才能得大自在,行嶗山之峰,觀東海之瀾,不為五行所拘。周楠詩中的境界,朕是何等的向往!這位周大人,是有修行在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