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七章 一個女政治家的成長

確實是周楠弄錯了,嘉善公主並不住在瑞慶宮。

前頭說過,這地方以前只是一座道觀。嘉靖除了迷信,還有一種世人都喜歡的嗜好——收集道場——他在位的四十多年中,每年都會從內帑撥出大筆款子興建新的宮觀。

碰到破舊的道觀也會毫不猶豫地出錢修葺,這已經有點佛教徒出錢修浮屠的意思,乃是莫大功德,僅次於救人一命。有一句話是怎麽說:的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

浮屠就是佛教建築中的塔。

瑞慶宮以前是座道觀,嘉靖維修之後就收集到自己手頭。過年的時候因為嘉善公主陪他守歲,皇帝一高興就賞給了自己的女兒。

嘉善是個喜歡熱鬧的人,這就是一間老破小的宮殿,又靠著皇宮,頗受約束。所以,她自然不會過來住,現在成為裕王府世子進西苑侍駕時下榻所在。

這其中的曲折周楠並不知道,前天晚上陳洪約他在此談判,他便先入為主地以為這裏就是嘉善的長公主府。領了勸戒公主的任務之後,他自然就趕到這裏來了。

被馮保安排到一間精舍等候時,周楠心中奇怪,自己好歹也是領了王命的,身邊怎麽連個侍侯的下人也沒有。你好歹也叫人上杯茶啊,如此怠慢,不是待客之道。

整個院子靜悄悄地看不到半條人影,如同死去一般,還真有深山古寺的味道,竟然叫他心中有些微微的戒懼。

倒不是周大人擔心突然從黑暗中跳出一只山魈、狐狸精。

他是擔心自己以前可是拒絕做駙馬的,難免叫嘉善心懷冤枉。她若是有心報復,派人埋下伏兵,俺老周今天可就糟糕了。

不對,前天夜裏,嘉善的面上絲毫看不出怨懟之色,她是何等豁達溫和的一個人啊!

正當周楠亂糟糟地想著,只聽著一陣腳步聲傳來。

忙收攝起心神定睛看出去,就見著有一盞燈籠由遠至近而來,是兩個女子。到月門口,前面的那個女子朝身後道:“你就守在這裏,不許任何人進來。”

說話的正是嘉善。

“是。”提燈籠的人應了一聲,退出院外。

又是是沉穩輕巧的腳步聲響起。

不片刻,嘉善就進得屋來。

周楠忙站起身來,恭敬地一施禮:“臣周楠見過殿下。”

那婦人自然是李妃,只是既然已經被周楠誤會了,她也不想勞神糾正。

她是王府王妃,何等尊貴的身份。而周楠則只是一個小小的正六品雜流,二人身份天差地別,在李妃看來今日見過周楠,估計以後再沒有見面的機會,又何必費這個神。

淡淡道:“周大人無須多禮,還請起來。”

“謝殿下。”周楠順勢直起身子,又端詳起李妃的模樣。

卻見,今日的李妃一身宮裝,頭上插滿珠翠,比起前天夜裏的打扮要華貴得多。可雖說如此,她那張秀麗的臉卻顯得無比清純。

也對,她才二十出頭,在後世也算是個少女,正是天真純潔的年紀。

周楠看得心中嘖嘖稱奇,這公主看起來如此純潔,可誰知道她卻大有唐朝公主遺風,分外的豪放,這才是人不可貌相。

想不到她玩得這麽開,還是拉拉,太新潮了,也不知道她對男人怎麽看,是否天然抗拒。

哎,取向這種東西是老天爺安排的,上帝的筆誤你也沒有辦法。

對於GLBT,周楠是不支持、不顧慮、但也不反對,這種事存而不論,存在就是合理。

明朝承平日久,市井繁榮,風氣開化。民間對相公這種事物不但不畸視,反當成一件雅事。可對於女拉拉,卻頗多微詞。

身為皇家公主,要被朝廷強令選駙馬結婚,對這她是何等痛苦的事情,可想她平日裏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周楠心中不覺同情。

李妃方才聽馮保密報,說周楠過來求見嘉定公主,心中大驚,也知道自己遇到麻煩了。

她自從前天夜裏和周楠的一席談話之後,不知道怎麽的,血脈裏的政治家基因突然蘇醒過來,感覺自己好象是變了一個人。

聽到這事,思維頓時擴展開去。周大人相必是見自己美貌,過來撩撥。畢竟,他曾經差一點做了駙馬,現在未必不後悔了,男人嘛,色字頭上一把刀,見到美色未免不犯糊塗。

自己如果不去見他,或者告之真相,周大人心中不忿,難保會氣急敗壞鬧起來。

那一鬧,自己和他有私情的罪名豈不是坐實了,這個後果她承受不起,李家也承受不起。

先前馮保已經將西苑的事情告訴了她。

李妃又是失望又是傷心,想責罰兒子,可看到朱翊鈞哭得厲害,又如何下得去手?

今天周楠既然來了,沒辦法,她只能親自走一趟,想辦法把周司正給打發了。

此刻,她已經很後悔當時和周楠見面,也怪自己太關心王爺的大事。見周楠定定地看著自己,李妃心頭惱怒。卻見,周楠那一雙眸子清澈見底,不知道怎麽的,心中的氣惱卻瞬間平復,心緒也安寧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