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七章 白各莊有請

鄒應龍:“子木你請說。”

周楠:“雲卿你也知道我以前是淮安府小吏,浙江福建受了兵火,當地百姓大量逃亡過江,就連淮安府也來了上萬流民。”

鄒應龍點頭:“這事我自知道,當年朝廷還勒令地方妥善安置流民。淮安府邸上了個以工代賑的奏章,貪墨了不少河工銀子。”

周楠:“當初安置流民的時候,我所在的安東縣來了不少福建和浙江逃難百姓,聽他們說過那邊的事情。其中,和小閣老有瓜葛。”

他頓了一下,將前世所看過的資料在心中過了一遍,整理好思路,緩緩道:“東南戰事之所以久拖未決,非是倭寇悍勇善戰,而是,倭寇中大多是我大明朝的海匪、流民,甚至是地方大戶豪紳。其中,真正的倭寇正在一成,九成卻是海民。這些海民平日在家耕種,戰時則披甲上陣。一旦戰事不利,就化整為零回到家鄉,官府也分不請他們是良民還是匪徒。如此,這戰才打得曠日持久。”

沒錯,明朝中後期的倭寇之亂,說到底其實就是內亂。

福建多山,海民生活困苦,平日裏在大洋那種天不管地不收的地方打魚,又要和海盜作戰,性格都極為剽悍。

這大魚幹上一年,扣除朝廷征收的各項賦稅也沒剩多少,怎比得搶上一條過往的商船來得痛快。

於是,忙時務農,閑時為寇蔚然成風。

剛開始只是生計無著的百姓做海盜,到後來,地方豪紳看到其中之利也參與其中。成規模,成建制的地方武裝開始出現,賊焰大熾。

再後來,倭寇浪人流竄到江浙閩三省,攻州掠縣。地方豪紳們一看,這明朝的地方軍隊實在是太弱了,恕我直言,這樣的軍戶我一個能打十個。在海上搶劫一掉商船的財富畢竟有限,怎麽比得上一城之財帛女子。

如此一來,地方豪紳就和倭寇勾結,加入到搶劫百姓的行列之中。

到明朝萬歷年間,東南倭寇真正的扶桑人卻沒有多少。

嚴嵩本是南方人,在官場上一輩子和南方世家大族關系密切。浙江福建那邊是他的財源,每年為嘉靖籌集的款子,還有嚴黨的活動經費都出自那邊,其中不少人還是倭寇海匪。

羅龍文去福建和浙江籌款子的時候,發現金主都有倭寇嫌疑,不敢大意連忙報到小嚴那裏。

小嚴為了錢,為了鞏固嚴家的權位,只裝看不見。甚至私底下還同這些土豪劣紳們暗通款曲,多予照應。

最後,嚴黨之所以徹底垮台,就是因為嚴世蕃的通倭之罪。小嚴也被斬首棄市。

歷史就是這樣記載的,周楠也準備用這個方法搞掉小嚴。

“這……”鄒應龍不住地抽著冷氣。

周楠:“雲卿方才還在怪我為什麽要得罪徐乾,那是因為我想逼他指證嚴世藩。你想,徐乾身為福建布政使,掌握著軍隊糧秣分配供給,還又誰能比他熟悉地方民情,要讓他找個證據還不容易?雲卿,我問你,如果小閣老被斬首,嚴黨還有翻身的可能嗎?”

他穿越到明朝之後,混跡官場,唯一的原則是不沾人血。這次為了救師公,為了救九公子,說不得要破例了。

在真實的歷史上小嚴的死已經注定,就算沒有他周楠也逃不過這一劫。再說了,通倭,那就是漢奸,死有余辜,死不足惜。殺他,是正義之舉。

周楠並不覺得有任何的內疚。

鄒應龍瞪大眼睛,驚呼:“妙,實在是太妙了,就這麽辦。我立即去見恩師,請他老人家出面找徐乾。不過,此計正能置嚴東樓於死地嗎?”

周楠鄭重地說:“必然。”

在真實歷史上,嚴家父子倒台之後,三法司會審時,小嚴雖身陷囹吾但是依然坐懷不亂,畢竟嚴世蕃聰明絕頂,料想這禦史言官頂多也就是為自己迫害死的楊繼盛等人翻案,再不濟就是給按個貪汙的罪名。可是刑部最終結案的罪行竟是通倭,聰明一世的嚴世蕃知道這一消息,心都涼了,史書說世蕃聞,詫曰:“死矣。”

因為他知道,通倭這個罪名是觸及到明朝中後期的政治紅線了,誰碰誰死。

原來嘉靖皇帝生平雖然懶惰,十多年不上朝,但是身上流著朱元璋的血,平生最恨的兩件事就是通倭和犯上。

明朝中後期倭患是每個明天子都頭疼的事,本來後期的皇帝就懶。一群日本海盜不敢正面打,天天搞遊擊,我大明天子最煩這個。通倭的人就別說了,皇帝就一個字,必須死。

鄒應龍聽周楠說明其中的關鍵,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是啊,是的。不過,告發嚴世蕃一事何等要緊,可想徐藩台也要承受不小的壓力,光用徐養大的功名來談條件還不夠。”

周楠:“徐大人任期已滿,他在福建那邊估計也就給胡宗憲打打下手,只怕已萌生去意。不然,這次幹嘛要親自跑京城來,還不是想要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