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五章 布政使求情

周楠去了鄒應龍家,兩人也沒有什麽好客套的。

他就徑直說:“雲卿,你可是誤會閣老了。恩相做事一向慎密,且不喜歡將路子走絕,以免未來少了轉圜的余地。嚴東樓復出,朝臣中的軟弱之人頗多畏懼。再加上陛下態度轉變,徐相也有所顧慮。”

“嚴分宜做首輔十多年,朝野盡是他的耳目,有些話恩相也不可能對你明言。不過,他老人家倒嚴之心卻沒有絲毫的動搖。”

勸慰了半天,鄒應龍的心情才好些,說:“天地君親師,師恩重於山,我自然不敢有絲毫埋怨的。只是,恩師他行事實在是太怯懦了些。現在他就算想退讓,還能退嗎?嚴東樓何等狡詐之人,恩師的輸城如何瞞得了他?”

周楠苦笑:“雲卿,恩相的性子你我都清楚,真要讓他下決心何等之難。其實,咱們做事也不用凡事匯報沒。緊要關頭,自己就先做了。”

這話的意思說得很露骨,老徐就是個沒擔待的,你我幹脆拋開他單幹,給他來一個生米煮成熟飯。

還有,徐階畢竟是內閣次輔,將來扳倒嚴嵩是要做首輔的。

首輔閣臣得有自己的體面,臟不得手。

所以,下面那些臟活得你我去幹。

鄒應龍神色一動:“子木可有主張?”

周楠:“恩相的最大毛病是未算勝先算敗,事情都沒有做,就想到一但失敗該怎麽做?嚴黨之所以到現在還沒有被清算,那是因為還沒有過硬的罪名。”

鄒應龍一呆:“私募軍餉,貪墨幾十萬兩銀子之罪還不過硬?”

“還不夠。”周楠:“我現在還沒有想到法子,容我在斟酌兩日。”

正在這個時候,一個鄒應龍的門房來報:“稟大老爺,有一位徐老爺和徐公子求見。”

鄒應龍:“哪個徐老爺和徐公子。”

門房:“來的人也沒說,只道大老爺你看了拜貼就知道。”

鄒應龍展開名刺一看,神色一驚:“快請……不,開中門,我和子木親自去迎。”

周楠好奇:“來的是什麽客人,怎麽連我都要去迎?”

鄒應龍將名刺遞給周楠,說:“如果沒猜錯,此二人是為子木而來,不過是叫我當說客做魯仲連。既然你今日就在我這裏,就交給你自己處置好了。”

又笑道:“來的是福建布政使司布政司徐乾和他的侄子徐養大,定然是為了徐公子參加八月初秋闈一事。子木啊子木,我該怎麽說你呢?你們這些書生少年義氣可以理解,也不能拿功名賭賽啊!荒唐,荒唐!”

周楠看了看名刺,笑笑:“雲卿可是和徐布政使有淵源?”

鄒應龍:“倒是有些淵源,當初我在行人司做行人的時候,曾經和他接觸過一段日子,大家相處得倒是可以。子木,功名對於一個讀書人來說無關生死,卻高於生死。你壞了徐養大的功名,那就是同人家結成深仇了。”

“徐家是昌平豪門,又出自睢州徐氏。睢州人文鼎盛,牽著滕蔓帶動枝葉,對你將來的仕途也甚是不利。竟然徐布政使找上門來,不妨賣個人情。”

官場上的人說話都比較講究,若鄒應龍和徐乾關系一般,周楠這一問,最多回答個“也就有個數面之緣而已”你該怎麽做就怎麽做。

而他卻道“相處得倒是可以”這句話的意思是說豈止可以,底下還有許多交易,這個面子你周楠必須給。

另外,他還提醒周楠,徐家滿門都是官員,和睢州士也有瓜葛。將來你若做上一定品級高官,這些人給你搗起亂來,會有麻煩的。

周楠問清楚這關節,很大方地說:“雲卿,這就是讀書人之間的玩笑,如何當得了真,就依你言。”

鄒應龍:“如此就好,過得幾日,恩師他老人家會在府中講學,京城中的心學門人和博學鴻儒都會到場,到時候你和徐養大可同車出席。”

周楠:“謹遵雲卿之命。”

說話間,二人就到了大門口,卻看到有兩人立在那裏。

一人自然是徐養大,他面上還帶著傷痕,看周楠的目光中滿是憤怒和屈辱。

另外一人大約四十出頭,面龐黝黑,頗瘦,棱角分明,顯然是一個剛強之人。如果沒有猜錯,此人就是封建布政使徐乾了。

鄒應龍急忙帶著周楠上前,長長一揖:“原來是徐藩台。”

徐乾一把將他扶起,皺眉喝道:“雲卿,當年我在貴州做知府的時候,你正好到我轄地宣旨。當時,山賊橫行,你我還聯手進剿匪寇。大家都是過命的交情,今日見了面就別來官場上的那一套。”

鄒應龍“也是,當年你我都是少年,縱馬馳騁,真是人生一大快事。平伯說得對,是我鬧生分了。”

說罷,二人攜手哈哈大笑。

周楠看二人如此親熱,心道,想不到這徐、鄒二人的關系竟密切成這樣,兩人以前還一起打過仗,簡直就是人生三大鐵中的一起杠過槍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