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章 本官這是查到什幺了

沒錯,周楠還真是猜對了,龔情這是想要對皇帝下手了。

什麽是言官?

言,就是張嘴說話,又不用負任何責任。作為言官,你的主要任務就是監督官員,給他們挑錯。作為科道官員,你每年彈劾了多少官員,那可是要納入績效考核的。彈劾的官員越多,官職越大,你的政績越大。

當然,前提條件是你要能承受被人彈劾的官員的報復。

三十八年的時候,龔情就因為惹到了嚴嵩被整治得半死不活。

可彈劾皇帝卻沒有這個風險。

說到這裏,或許有人奇怪,嘉靖皇帝你也敢彈,嫌活得不耐煩了,這四十一年來,死在庭杖下的和被流放的官員還少嗎?

這可得好好說明一下,嘉靖早年打死和流放那麽多官員是因為大禮議這個政治事件。此事已經不單單是言語官尋皇帝麻煩那麽簡單,而是涉及到天子究竟是以兄弟身份繼承先帝法統,還是以後代的身份繼嗣。

涉及到皇權和相權之爭。

在權力鬥爭中,自然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容不得妥協。直接肉體消滅,才是一勞永逸的王道。

如果言官上折子罵皇帝私德有虧,生活奢靡,卻是無傷大雅。為了顯示自己寬闊的胸懷,即便是如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這種剛強的君主,也多半會一笑了之。

待到帝位穩固之後,又或者因為年事已高,火性退了,嘉靖皇帝為政倒也逐漸寬厚。

於是,言官們就紛紛上折子開始罵起皇帝生活作風有問題,夜禦十女,鋪張浪費什麽的。最後又氣憤地補上一句“陛下,臣必須批評你。你最大的缺點就是工作太辛苦,不注意自己的龍體。”

如果能夠激怒天子,被打一頓屁股,自己就算是名動天下了。

嘉靖皇帝如何不知道這些言官這是來騙庭杖撈名聲的,剛開始的時候還會申斥幾句,結果人家更來勁。煩不勝煩,到後來索性置之不理:朕不上你們的當!

龔情做為一個言官,自然知道上折子尋皇帝晦氣的好處。

嘉靖愛財,經過繞過朝廷派太監到地方弄錢。如此,必然觸動士大夫的利益,搞得民意沸騰。這次如果在內帑銀船上搞事,朝廷大老必然站在自己一邊,到時候,天子也能捏著鼻子打個馬虎眼了事。

自己這個錚臣的名望就算是樹起來了,何樂而不為?

皇帝,才是清流禦史的終極目標啊!

是的,龔情有種中大獎的感覺。

他先前拿周楠的時候感覺是中了二等獎,想不到一對彩票號碼卻是個特等獎。

見周楠和馮遇道說說笑笑,他心中冷笑:別看你們現在蹦得歡,等下一並拉清單。

當下,也不廢話,直接舉步走上銀船,喝道:“禦史台辦公務,閑雜人等閃開!”

袁大人大驚:“姓龔的,你失心瘋了,想幹什麽?快,快,攔住他!”

兩個兵丁要上前對手,可卻被龔情一把推倒在地,滾成一團:“起開,禦史也敢阻,找死!”

他力氣竟然這麽大,叫馮副指揮一愣:內家拳,好厲害!

說時遲,那時快,龔情已經消失進了船艙。

袁大人心叫不好,厲聲大喝追了上去。

周楠被他激烈的反應驚住了,心中一動,和馮遇道跟了上去。

進得船艙,卻見裏面都是一米多長的碗口粗細的楠竹杠,以麻繩捆紮,上面帖著蓋了大紅官印的封條,龔情只用手在上面敲敲打打。

不用問,這杠子裏面裝的都是五十兩一枚的銀餅,俗稱的敲竹杠大概就是龔大人現在這種模樣。

見到袁大人,龔情冷冷喝道:“袁大人,這一船銀子共計多少?”

袁大人怒道:“你管得著嗎?”

“袁大人,我問你,這封條上蓋的是兩淮鹽司的大印,陛下是不是動用鹽司的公帑了,據實回話!多少銀子?”龔情用盡全身力氣大喝,小小船艙中回音不絕,刺得人耳朵裏嗡嗡亂響。

馮副指揮心中又是感嘆,想不到這小老頭中氣如此之足,浩然之氣,內力精純啊!

這他這麽一喝,袁大人下意識地回答:二十萬兩……姓龔的,關你什麽事?

龔情冷笑:“定然是你們兩淮鹽司的人打著陛下內帑的旗號,私運大量現銀。本官且問,你們想幹什麽?”

袁大人:“天子內庫庫銀用來做什麽,也是你配過問的?”

龔情:“好,本官再問你。你說這是天子內帑,據我所知,內帑都由司禮監掌管。諾大一筆款子在通州靠岸,怎麽不見內侍來接?你袁大人是內宮十二監哪個衙門當差,還有你馮副指揮是太監嗎?”

說到這裏,他大喝一聲:“本官忝為都察院北直隸監察禦史,先扣下你這船官銀,交付有司處置。來人,上封條!”

“你敢!”袁大人面色大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