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八章 踩過地雷的龔情

徐閣來真被禦使道參上本,最多被朝廷斥責濫用公器,放任門生冒領堪合挖嘉靖主義墻角。

老徐沒個奈何,估計會上表請罪自辯,丟個大人。

他身為次輔,別人或許不會拿他怎麽樣。可老徐冤啊,這事分明就是王若虛幹的,怎麽扯到自己頭上來,未必就不遷怒周楠。

周楠被參上一本,相當於行政記大過,會影響未來前程的。而且,這十幾船銅錢怎麽辦?他心中懊悔的同時,直想罵娘。

見周楠一行人面面相覷,龔情的一個隨從又喝道:“磨蹭甚麽,都報上官職,在什麽地方當差,說不出來了吧?”

周楠心中飛快轉動,猛地想起這個龔情是什麽人了?

前一陣子在下面調研的時候,在偶然中聽一個官員說過。

這龔情在兩年前可是京城政壇上的名人,很是出了一次名。

事情是這樣,龔禦使是嘉靖早年的進士,做科道言官之後,本前程一片大好。可不知道是什麽原因,一直都呆在都察院裏不挪窩。看同僚們要麽是一省巡撫、布政使,要麽是部院官員,他心中也是急了/

嘉靖三十八年的時候,龔大人覺得這麽下去不是辦法,得搞事,就上表請巡視太倉銀庫。

所謂太倉,就是中央財政存銀的地方,是國庫。科道每年都會派人去審計監督,別人去了也就是走走過場,看看帳本沒大紕漏就過去了。

這個龔情居心要搞事情,他也知道太倉的帳目一直都有問題,欲要拿太倉開刀博取名望。

一查,果然查出問題。就上折子說,臣於本年正月奉命巡視太倉銀庫,經稽核庫貯銀兩七十四萬有奇。至今未及半年,庫貯銀僅余八千余兩。

各邊之年例,商鋪之貨價,折俸之絹布,軍營之草豆鹽米,均未支付。國儲至此,可為寒心。請皇上責令提督倉場侍郎月報銀庫內外出入之數,務在簡易明白,一覽可見盈縮。

疏上,戶部請令倉場侍郎每兩月一具報進呈皇上禦覽。

嘉靖一看這道折子,大驚,朕的國庫竟然只有八千兩存銀。這點錢連用來給大臣開工資都不夠,如果遇到緊急情況,比如蒙古人入侵,拿不出軍費,朕怕是要變成第二個英宗皇帝了。

於是就準了龔情的奏折,並下旨申斥戶部,讓他們將所虧欠的國庫補上。

這事情表面上看起來是戶部的錯,但最後卻牽扯出了嚴嵩。

原來,嚴嵩為了替嘉靖籌措搞封建迷信的費用,經常在戶部國庫拆借。龔情鬧這麽一出,讓戶部一月報一次收支情況,斷了嚴閣老臨時借調大筆資金的路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

老嚴下來之後和嘉靖解釋清楚這件事。

皇帝才和自己手下這個首席CEO達成了諒解。對龔情弄出的這件事也大為不滿。

接下來兩年,龔情的日子過得甚苦,遇到該升遷的時候,照例被上頭壓了。

龔大人受此打擊,很是頹喪了兩年。

上次他是一不小心踩了嘉靖的地雷,活該倒黴。一直尋思著撈點政績,再往上走一走。

今日碰到周楠,正中他的下懷。嚴嵩我龔情惹不起,惹個內閣次輔還是沒多大問題的。

“這就是一個野心勃勃想向上爬的,可不是那麽容易搞定的。”周楠立即知道這個龔大人和自己是同一類人。在前程和政績面前,金錢美女什麽的,通通都要放在一邊,看都懶得多看一眼。

那麽,該怎麽辦呢?

我們的周大人只感覺一陣無奈。

龔情看眾人如此磨蹭,越發肯定這些堪合中有問題,道:“周大人不要再拖延了,請船上的所有人跟本官去驛站走一趟,接受我都察院調查。”

這是要把我們直接關驛站裏雙規啊,大家心頭更慌。

正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突然河上一片大亂,所有船只都在朝兩邊靠,又有人在喊:“內帑銀船進碼頭了,通通閃開!”

所有船只都急忙朝兩邊挪,方便讓大船靠岸。否則,若是惹了宮中人,被人打了你也沒地方講理去。再則,這些瘟神早點卸貨離開,大家也好早些起航,在這碼頭耽擱的時間實在太長,太誤事了。

時間已經是夜裏,一時間船只互相撞擊,亂得不能再亂。

周楠他們所在的船只也被撞了一記。

一時不方,眾人都跌做一團。

周楠眼疾手快,猛地抓出船幫穩住身形,這才沒有出醜。

定睛看去,在夜色中,一條帆船在兩條稍微小一些船只的護衛下緩緩靠過來。

三條船上都掛著紅燈籠,照得甲板上一片雪亮。

船上站著水手和兵士,顯得戒備森嚴。不用問,大船上載的就是嘉靖皇帝從地方上弄來的銀子。至於另外兩條船,則是警備船。

為首那條開道的小船上立著一個挺胸兜肚的官員,說來也巧,這人竟是東城兵馬司副指揮老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