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奇怪的事兒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話說周楠本存了心,若是李高對自己服軟,安閑在軍器局當個擺設,自己倒是可以放他一馬,收了房山的生鐵。

到了白各莊,李高不在,他的判事廳已經有幾日沒有清掃,都積了灰塵,一副人去樓空的模樣。

一問,老郭笑道:“這姓李的在行人這裏吃了憋,官兒也當得沒滋味。他又是個紈絝子弟,每日在這裏呆坐。沒人服侍,飲食又差,街上的婊子也醜。怎麽比得上京城的繁華,自回家當他的大少爺去了,反正每月的俸祿又少不了他一文,何必在這裏吃苦。李副使前日就告了假走掉,也沒說什麽時候回來。”

“或許是年底家裏事多,耽擱了。”周楠說,然後又學著李高的樣子斜了他一眼:“白各莊的女子醜嗎,我看老郭你樂在其中啊?”

有些天沒見著人,老郭畢竟是一把年紀的人,夜夜笙歌,面容顯得疲憊,形如將要累死的牛。

郭副使有些尷尬:“行人,卑職這不是閑得實在煩悶嗎?故爾去樓子裏耍耍,你還別說,那林寶寶雖然生得不怎麽樣,卻也體貼。”

“誰耐煩聽你說些,若是誤了公事,本大人須饒你不得。”周楠厲聲呵斥。

說起公事,年底也不多,不外是為來年的活兒做準備。

如今朝廷年年在東南用兵,這是大事,得辦好了。

周楠一心混官場,對政務也上心。

處置了一上午公務,吃過午飯就蒞臨軍器營造所檢查工作。

前頭說過,白各莊軍器局主要負責制造槍頭和雁翎刀。

槍頭也就罷了,對質量要求不高。雁翎刀卻做不得假,都要用上好精鋼鍛造,上了戰場務必要做到一刀揮下去,就能將倭寇砍做兩截。如果和明朝末時期那樣出現有大將殺牛祭旗出征,砍壞了好幾把刀也不能殺死一頭牛的情形,周楠這個大使難辭其咎。

他存了個耐煩的心思,將庫藏的生鐵一一清點勘驗。這一檢查,長長地松了一口氣。

庫房裏的生鐵不斷沒有短少,反多了一千來斤。

這事倒是奇了,出來自聽說缺斤少量,沒聽說過原料越用越多,難不成手下的工匠都是品德高尚的勞動模範?

一問,老郭才回答說,這一千多斤生鐵是李高礦上的。大前天房山那邊送鐵來,被拒收,又和李高大吵了一通。

最後,李高發了脾氣,扔下一千多斤生鐵,連入庫憑證也不要,就甩袖子回京城去了。

說句實在話,周楠本有心要和李高搞好關系,至少面子上要抹得過去。否則,正副主官反目成仇,傳出去了上司會怪他周大人禦下無方,管理能力堪憂。

心中也想妥了幾個讓李高俯首帖耳的手段。

李副使這一走,叫他計劃全盤落空,倒是略微郁悶。

周楠心中微惱,就下了狠心:我管你是不是未來國舅,縣官不如現管,看我挑些錯兒,將你李家的生鐵擠出去。

要羅織罪名很簡單,不外是從質量和分量上下工夫。

李家的生鐵都是一尺來長,法棍模樣的錠子,上面還印著李家的戳兒。

叫來的鐵匠先是用尺子比了尺寸,又上了秤稱了重量。

事畢,掐指算了算,抓著腦袋說:“大老爺,這錠子似有些奇怪。”

周楠和老郭互相對視一眼,彼此目光中都帶著精彩之色。

周大老爺心想:果然不妥,總算是抓住李高的錯了,看本大人怎麽收拾你?

老郭心中卻想:果然不妥,可算是能夠把李家的生鐵趕走。到時候換個懂事的廠主,每年的孝敬都是一筆意外之財。

周楠忙問:“有什麽奇怪的地方?”

那匠人是軍器營造的老人,世代在軍器局當差,經驗豐富。他抓著腦袋說:“分量不對。”

周楠更是精神大振,鹽鐵乃是軍國重器,李高竟然敢以次充好,短少分量,真要上綱上線,罪名可不小。

可匠人接下來的話卻讓周楠一呆:“大老爺,這鐵錠比起普通的生鐵卻要重上三成。”

“重上三成,怎麽回事,難道裏面混了其他東西?”

匠人:“不不不,不是混雜了其他東西。這生鐵裏若是混進雜質,只可能變輕變大,哪有變重的道理?”

周楠:“也不一定啊,如果混進去鉛呢?”這話一說出話,他才知道自己說了外行話。鉛可比生鐵貴,這麽做是要虧本的。

匠人:“不會混了其他東西,不但沒有混,依小人看來,這鐵錠質量都是上乘,只需稍微鍛打一下,立即就是上好精鋼。不,這就是鋼……怪了,怪了,這麽好的鋼,幹嘛要當生鐵賣,就不怕虧本嗎?”

周楠也是滿頭霧水,殺頭的買賣有人幹,賠本的生意沒人做,這個李高究竟是幹什麽,傻了嗎?

那個匠人還在旁邊絮叨:“不錯,都是上好的鋼。如果用了這錠子,用來做雁翎刀,每錠可多做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