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爸是李偉

辦完這事,郭副使就回來,帶回來二十兩銀子。

看到四錠五兩重的小元寶,周楠有種淚流滿面的感覺:蒼天可憐,這可是本大人進京之後第一筆拿得出手的收入,終於不用吃軟飯了。

他在行人司每月也就二兩銀子的收入,京城居,大不易,這點工資連場面應酬都不夠,用錢的時候,都從荀芳語的私房錢裏支出。

另外,京城的宅子說到底也是荀芳語出錢買的。

看荀芳語帶來的婆子丫鬟在窩頭、黃豆、青花面前頤指氣使的樣子,周楠就頭疼。長此以往,家裏的西風不是要壓倒東風了?

老郭:“大老爺,既然人已經捉了,屬下這就解送到錢巡檢那裏去。”

周楠想了想,道:“不忙,明天再說。”

老郭點頭:“晾一晾他也好,太容易得到東西也不知道珍惜。”又建議:“大老爺,索性咱們放一個夫子回去讓他把這個消息帶給樂舉人。我已查得清楚那樂舉人也沒有什麽背景,就是個普通鄉紳。他但凡會做人,要想將這筆生意長期做下去,免不得會親自來一趟大興,自然有一份孝敬。”

兩頭吃錢,豈不快哉?

周楠想了想,搖頭:“吃相太難看了,於本大人官箴有損,罷了。這二十來人關上三四天就放回去,樂舉人得了這個教訓,以後想必也不會再糾纏扣除四成雜質的事兒。”

他還是知恥的,幹這種事兒,心裏那道關過不去。

周楠心中奇怪。這樂舉人以前送生鐵到軍器局都是除四成的皮。他以前不鬧,今日夫子們偏要生事,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說起扣四成雜質這事,涉及到明朝的鹽鐵專營制度。

從漢朝開始,鹽是普通百姓的日常剛需,是國家財政的主要收入之一;而銅鐵除了能用來鑄錢之外,還可以制作兵器。

因此,國家實行專營專賣制度,實行嚴格的管控。

到明朝的時候,隨著經濟的進一步發展,隨著中央的統治力的進一步加強。鹽政依舊嚴格,但鐵政卻放松了,除了官營之外,還允許私人開采。

道理很簡單,中國的鐵礦品位低,開采難度大,礦點都在大山裏,又分散。如果全部官營,成本實在太高,到頭來一算帳,說不定還要賠本。

再說了,如果每件鐵器都專應,牽扯的人力實在太多。總不可能老百姓每買一口鍋,一把鐮刀、一把鎖都要跑衙門裏報備實行實名制?如此,衙門裏每天也不用幹其他事了。

因此,從洪武年開始,朱元璋就開了鐵禁,下詔命各處鐵冶,令民得自采煉,而歲輸課每三十分取其二。也就是,每年收營業稅三十分之二。

當然,到現在,這個稅率已經翻了好幾番。

除了課稅,還有各項雜捐。

不過,也因為這些礦山都在深山裏,又被地方鄉紳把持,賦稅收起來難度不小。因此,從嘉靖年開始,皇帝家派出礦監到各礦點坐地收錢。所收的錢都入了天子內帑,直到崇禎年間,皇帝被東林黨忽悠瘸了撤回所有太監為止。

前頭說過,中國的鐵礦最大的問題是品位低,開采不易。尤其是其中含有諸如硫一類的雜質,質量很低,鑄成的生鐵如果直接用來打造兵器,易折易碎。

這一弊病如今在東南對倭戰事中表現得非常突出,明軍的雁翎刀一對上日本倭刀,常常被人一刀兩斷。

戚繼光也是因為這個緣故,這才在唐順之的點播上發明了鴛鴦陣,讓士兵們都換上了長兵器。

其實要想獲得合格的鋼鐵辦法也很簡單,就是叫鐵匠反復鍛打,只要時間夠長次數夠多,總能一點點將生鐵裏的雜質煆打出去。

這被打出去的雜質可是不小的損耗,通常在三到四成之間,軍器局在收生鐵的時候都會扣下來。

周楠也想不明白樂舉人今天突然會糾纏這事,這人又沒有什麽背景,還如此囂張,那不是失心瘋了嗎,以後還想不想做這筆生意了?

正想著,又有兵丁將一張帖子送來,說是本地一個姓李的鄉紳在《酥玉樓》設宴為大老爺接風。

周楠一看,怎麽又是酥玉樓,難道白各莊就沒有好去處了嗎?那地方的庸脂俗粉,周老爺敬謝不敏,就要推了。

說時遲那時快,又有幾張帖子送過來,都是本地的商家,依舊是為大老爺接風,地點不出意料地是酥玉樓。原來,白各莊正好位於官道上,乃是京城西南連通保定府的交通要道。軍器局設在這裏之後,因為人口一多,變成為一座通衢。

軍器局又將大興縣本地巡檢司的治安權搶了過去,商家如果有事,肯定會求到周大人這裏來,自然要來討好。

郭副使提醒周楠:“大老爺,這些鄉紳可都是要和你相處的,如果不給面子也不太妥當,好歹要去應付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