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李妃

李偉聽不出馮保話中的意思,道:“大伴要替老夫佐證自然最好不過。”

馮保:“沒用的,若剛才這個周行人真死在貴府,你我都是脫不了幹系。”

李偉:“怎麽講,難不成三法司還真逮捕老夫入獄不成?”

馮保:“說不準,畢竟人命關天。”

李偉哼了一聲,自不相信。上次順天府趙經歷莫名其妙暴斃,聽到這個消息之後,他也不安了一陣。為此,他還專門跑去找女兒求計。

李妃自然是訓斥了他一陣,然後叫人把父親趕出去了事。

李偉在女兒那裏碰了一鼻子灰,心中正煩。這頭,周楠一封接一封措辭激烈的公函發過來,話說得非常難聽。

他便惱了,姓周的你不是要清丈我家的莊田嗎,好,你來吧,李老爺我就在家等著。你擺多高,我吃多高。你若是能將我的地弄走,我跟你姓。

堂堂未來國丈,如果被一個八品小官見天指著鼻子罵,顏面何存?

今日,馮保突然到了李府,帶來了李妃娘娘的信。說是趙經歷的事情已經說好了,是誤傷,而且,也沒有證據證明他的死和李偉有因果關系。所以,這只能算是一場意外,朝廷自會有撫恤。

不過,要想趙經歷家人不再鬧,李家也得有所表示。

讓李偉本著人道主義原則,送二百兩銀子過去,好讓趙家的人情緒穩定。

李偉一聽,就不幹了。說人又不是我殺的,憑什麽出錢?

就和馮保吵起來。

馮保也是無奈,勸慰了幾句,見沒有任何效果,正要回去稟告李妃,周楠就到了。

李偉正在火頭上,就決定給周行人一點厲害瞧瞧,免得這只討厭的蒼蠅老在自己耳邊嗡嗡個不停。

聽馮保這麽說,李偉:“哼哼。”

馮保微嘆一聲:“李先生,趙經歷死了也死了,他是個雜流,倒是無妨。只要安撫好他的家屬,民不舉,官不究,這事也就過去了。可你想過沒有,周楠可是行人。行人是什麽,未來的清流言官,他如果死在府上。先生你就是同都察院的禦使,同六部給事中作對。”

“是的,周楠這人乃是秀才出身,是領了聖上的特旨才進的行人司,士大夫們也不待見他。可畢竟是言官,今天周楠死在這裏朝廷沒人管,那明天一個六部給事中也死了,朝廷是不是也不管了?最重要的是,你是外戚,我是中官,周楠若在你我眼皮子下死了。禦使們難免會兔死狐悲,同仇敵愾。到那個時候,只怕王府也保不住你了。”

李偉還是不以為然,怒道:“大伴,你是個實在人,根本不知道這種下層人物出身的混蛋腹中花花腸子。姓周的是裝腔做勢要以死抗爭,其實就是做個樣子。你信不信,若你不叫人攔他,姓周的立馬就會停步認輸。”

馮保見大覺頭疼,心道:這個李國丈還真是不可理喻,反怪我救下周楠,他又如何知道讀書人的風骨。罷,我也不跟他多說了,反正也說不通。

“李先生,娘娘吩咐下的事,你看……”

李偉大怒:“老夫沒錢,你去跟娘娘說,我連飯都吃不上了,再賠上二百兩銀子。我這個糟老頭只能和她大舅子還有幾個侄兒一起到王府要飯,看她面子上掛不掛得住。”

馮保:“李先生,你真要叫我這麽去回娘娘嗎?”

李偉一瞪眼:“馮保,叫人怎麽回你就怎麽回,一個字也不許漏了。”

“得鰳,我這就去回娘娘。”

馮保回到裕王府之後,剛換好宮裝,去李妃所住的院子,就聽到裏面傳來一陣憤怒的叫聲:“曾子曰:十日所規,十手所指,其嚴乎?人獨處的時候,別以為被人就不知道你在做什麽?其實,卻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注視著你,多少手指著你,這難道還不嚴峻嗎?”

院子裏,有兩個伴讀的小太監跪在地上,戰戰兢兢汗流浹背。

說話的正是世子的教師張居正,剛才這斷話出自《大學》,說的是君子慎獨的道理。馮保乃是大內內書堂出身,如何不知道。

他小聲問旁邊一個個太監:“世子又犯了什麽錯?”

老太監:“昨天張先生留了作業,世子畢竟是小孩子,貪玩,偷偷叫下面的人幫做,結果被先生發現了,正在懲戒他呢!”

馮保聽說張居正要用戒尺打世子的手心,吃了一驚。

這個時候,又聽得張居正喝了一聲:“孺子不可教也,朽木不可雕也。教不嚴,師之惰,是我的錯,我這就去向裕王請罪,請他另尋良師。”

說罷,他就怒氣沖沖從裏面出來,拂袖而去。

“哎,張先生,張先生請留步。”一個宮裝女子帶著一個孩子追了出來。可是,張居正已經去得遠了。

這兩人,女的那個大約二十出頭,五官端莊,雍容華貴,正是裕王妃李氏。另外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孩童,長得虎頭虎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