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換個思路

又開始下雪了。

聽莊子裏的人說,這雪是從今天早上卯時開始的。

只見,窗戶外面都是飛舞的白絮,天地之間一片清爽的潔白。

“周師爺,飯已經準備好了,還請起床梳洗吧!”一個農夫局促起走進來,壓著嗓音說。他手中端著熱氣騰騰的洗臉水,看起來有點害怕的樣子。

周楠:“你很害怕我嗎?”

“小人不害怕。”

周楠:“現在什麽時候,這麽早就叫我?”

農夫:“不早了,依舊午時了。二小姐吩咐說師爺你喜歡晚起,不叫我們打攪你。”

“哦,都午時了,睡得真舒服啊!”周楠長長地伸了個懶腰,下了床。

洗過臉,人也清醒了,就問:“你家二小姐呢?”

農夫:“一大早就回城裏去了,周師爺,請用飯吧!”

“好吧。”

午飯不錯,有臘魚,有燉雞,旁邊又有幾個農夫侍侯。

沒錯,這裏是梅家在城外的農莊,就是上次改土為桑的那座。周楠帶著大舅子把這莊子裏的人都捆了,農夫們這次見到他都分外畏懼,侍侯得也分外殷勤。

昨夜起了梅大公子的墳之後,已是夜裏,城門也關了,自然回不去,周楠就和梅遲住在梅家的農莊裏。

天氣實在太冷,農莊的炕燒得熱,周楠這一睡就睡到午後。

他心中搖頭:史知縣太懶,果然有什麽樣的將就有什麽樣的兵。我在他手下當了這半年差,人也變得懈怠了,喪了喪了。

吃過飯,估摸著史知縣已經開始視事,周楠就拿了起出的梅大公子的一片肩胛骨、紅丸和梅大公子的雜記坐了車回到縣衙。

十年前的懸案得破,自己終於可以洗刷身上的冤情恢復秀才功名,周楠只感覺渾身清爽。

剛到後衙,就看到史傑人正在一個衙役的的服侍下正在穿他的大紅官袍。

明朝官員的袍服非常寬大,穿戴起來也非常麻煩。所以,不到逢三六九放牌的日子,史知縣通常都是一身道袍或者鶴敞。今天穿得這麽正式,顯然是要出席一重要場合。

沒等周楠問,史知縣就道:“你來得正好,在前面引路,陪本縣去一趟妙通觀,請玄真道人。”

周楠笑道:“不知道同行的還有什麽人?”

史知縣:“玄真乃是得道高人,不可輕慢。鳴鑼開道凈街什麽的都免了,儀仗一概不打,以示尊重,就你我和兩個書吏。本縣想了想,他要一百兩銀子,給他就是。”

“大老爺真是爽氣。”難得他如此大方,可對我卻非常吝嗇,周楠忍不住想翻白眼。他就笑道:“縣尊是不是把快班的李班頭也帶上,卑職那日算了算,整個道觀老老小小加起來有二十來號人。要不,咱們把快班所有人都派出去,全副武裝?”

史傑人一副看神經病的樣子看著周楠:“又不是緝拿罪犯,犯得著大動幹戈?”

突然,周楠猛地拜下去,大聲哭道:“縣尊,學生身負千古奇冤,還請老父母為在下做主啊!”

他這一表演,連自己都感動了,眼淚撲簌而下。

史知縣大驚,忙一把將自己這個最貼心的心腹扶起來,問:“周楠,你怎麽了,快快說來?”

周楠就聲情並茂地將此事動頭到尾說了一遍,然後將所有的證據呈上。抽咽道:“縣尊,想周楠當年也是有功名的士子,名教中人。卻受此不白之冤,遭受飛來橫禍。前程盡毀不說,還禍及子孫,使得先人蒙羞。每每想到這裏,學生就覺得如有萬箭穿心,恨不能就此死去。還請老父母還學生一個公道,使周楠能夠挺直了腰堂堂正正做人。”

聽完周楠的話,看完證據,史知縣心頭震撼,萬萬沒想到當年周楠殺人案還有如此曲折。

他畢竟也是讀書人出身,自然知道被革除了功名對一個士子意味著什麽,等待他的人生又是什麽。

這周楠詩詞做得極好,簡直就是一代詞宗。如此大才,想必八股文章也做得花團錦簇,別說舉人,只怕一個進士也能輕易中了。

說不定過得幾十年,國朝又會出一個詩詞文學宗師。

就因為這樁稀裏糊塗的案子,他現在竟變成一個地位卑微的胥吏。

換位思考,如果我史傑人是他周楠,只怕一日也活不下去了。

看到通紅雙眼的周楠,史傑人報以深深的同情。

正要說話,周楠一擦眼睛,向前一步,低聲道:“縣尊,玄真惡貫滿盈,竟然不給我縣衙面子,死不足惜。大老爺今年先是破了霍寡婦、霍春分殺奸夫一案。如今又破了妖道謀財害命大案,揪出牛鬼蛇神,乃是大大的政績。”

史傑人心中大動,是啊,無論是處於對周楠的同情,還是對於自己獲取政績,這事都可以辦。

只是……

他沉吟片刻,說:“民間修煉長術術的,服用所謂仙丹的人也多。服用丹藥後,丹發身亡的事也多,單此一項並不足以定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