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危機

其他朝代周楠不了解,就他所知道的明朝而言。一個家庭要想供出一個有功名甚至最後能夠做官的子弟,需要投入大量的資源。

首先,孩子六歲就要請進私塾讀書,每年怎麽也得好幾兩銀子,書本筆墨什麽的加起來,也是一筆不小的開銷。當然,這也僅僅是停留在讀書識字不當睜眼瞎的程度,要想考功名,還得請投入名師門下發蒙。這學費,就得乘以十。

這還是開始,讀得幾年,你就得四處遊學和同窗切磋交流,增加見識,積累士林人脈,為將來讀書進學和當官做準備。這筆開支可就大了,再加上每年一次的童試縣、府、院三關。每三年一次到省城的鄉試,到京城的會試和殿試,路費什麽的簡直就是天文數字,不是富貴人家根本就承擔不起。

寒門子弟要想讀書,只得舉全族之力供養。當然,你一旦做了官,就得回饋鄉裏,一輩子也還不完這筆人情債。遇到族中人蠻不講理,得寸進尺提出非理性要求時,即便你貴為首輔也莫可奈何。

明朝的大學問家李贄就是因為被族人折騰得實在受不了,官也不當了,直接出家做了和尚,來一個四大皆空,來一個殺敵一千自損一萬。

“對,三百兩,一錢不多,一錢不少。”素姐從袖子裏掏出幾張紙放在桌上,豁然正是五六張借條。上面日期、所借數目還有簽字畫押一應俱全。一手不錯的毛筆字,在明朝也算不錯的,不過比起周楠還是差了些。、

又道:“今日請翁秀才過來,一來我是婦道人家,單獨和你見面甚為不妥,二來,也好請翁秀才做個見證。”

“這不是我的寫的。”周楠矢口否認:“也不是我的筆跡,不信我寫幾個字給你看。”

周秀才擺下的那個攤子,他可沒興趣幫著解決。反正我的字跡和以前那個死鬼周秀才完全不同,這幾張借條自然就變成廢紙了。就算鬧到天上去,也不用怕。哈哈,我真是個天才。

翁春卻諷刺地一笑:“倒是忘記了,周典吏以前也是有功名的讀書人。我輩書生,行草隸篆顏柳歐楮都會些,誰不是能寫兩三種字體,你這話說得也實在是太幼稚了。就算你不認也不成,這些借條上可都是按了手印的,一對就清楚了。周典吏,要不咱們去衙門裏說?”

聽到這話,周楠面色大變,心中暗暗叫苦:倒是忘記了手印一事,這東西可做不了假,我就算想否認也不成。當年周秀才參加童子試最後一場獲取秀才功名,在府學衙門可是留了档案的。拿當年的“準考證”上面的手印一對,我這個西貝貨可就被人揭穿了。到時候,怕是免不了要被送回遼東……不對,我霸占人家寡婦的罪名,那是要砍頭的。

心叫了一聲晦氣,喝道:“素姐,翁春,你們待要如何?”

“還能如何,還錢啊!”翁春唰一聲打開扇子,得意地搖了起來。

周楠心中一緊,道:“好,就算這借條是我的,帳我也認。不過,我現在手頭卻是沒錢,等以後有了再說。”

三百兩銀子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以米價為標準換算成後世的人民幣,那可是二十多萬塊。明朝中期物價低,普通人家一個月二三兩銀子就能吃飽吃好。這周秀才也不知道在外面如何逍遙的,竟花了那麽多。再看這家裏窮成這樣,可見這人也是個不顧家的。

他心中計算了一下,得出一個晦氣的結論。自己每月就算把所有的灰色收入都算進去,最多也超不過六兩銀子的入項,和雲娘不吃不喝,也得三四年才能還清。

“以後,以後是什麽日子/”翁春怒喝道:“周楠,這筆帳你已經拖了十年,絕對不可以再拖下去。看你這屋中也沒有什麽值錢的,就算逼你,現在也逼不出什麽來。這樣,給你十天時間,十天之後……”

“十天之後又如何?”周楠看他越發地不順眼,人家素姐都沒說什麽,你這廝卻跳起八丈高,要來做這個急先鋒:“翁秀才,你好象姓翁不姓梅吧?你又是梅家什麽人,又有什麽資格代表梅家說話?”

翁春:“道路不平,旁人鏟。我輩讀聖賢書的,自然要維持社會的公序良俗,自然是要收拾你這種小人的。”

“住口,翁春,你現在還不是梅家女婿。梅二小姐何等天仙般的人物,如何肯給你做續弦。你今日做跳梁小醜狀,表演給誰看。此刻你的惡形惡狀若是落到梅二小姐眼中,只怕要視你為醜類了。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我權你別做潑婦狀為好。”

昨日翁春態度惡劣地來問改桑名單,下來之後周楠也不敢大意,問了問衙門裏熟悉地方民情之人。才知道,原來翁春跑過來要名單是向梅家請纓的。

翁春是縣學一眾書生之首,小有才名,自認為也算風流瀟灑。自他渾家去世之後,就尋思著娶梅二小姐這個美女過門,順便得一大筆嫁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