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外察考成(求推薦票)

正郁悶著,裏面的史知縣又對幾個師爺說起話來:“本官自三年前來安東出任親民官,在任上櫛風沐雨,想民之所想,憂民之所憂。所思所想,不外是為官一任,造福一方,報效君父和朝廷。無奈安東地處偏遠,物產不豐,百姓困苦,每年朝廷賦稅都不能盡數交納。本官為政寬厚,不肯催逼。無奈朝廷三年外察之期已至,各位今日得為本官拿個章程出來,又好對上司有個交代。”

聽到他這番話,周楠心中嗤笑,還櫛風沐雨,純粹就是無為而治嘛!這個史知縣就是個混吃等死的庸官,整天就知道在衙門裏高臥酣睡。現在好了,火燒到眉毛,只怕這官兒也幹不成了。說安東地處偏遠物產不豐,這不是睜著眼睛說瞎話?這地方若是窮,全大明朝只怕除了蘇杭就沒富裕地方了。

原來,明朝的官員任免有嚴格的制度。無論你是靠中進士在六部觀政三年下派到地方做七品知縣,還是由舉人選官,任期都只有三年。三年期滿,朝廷會讓上司對你進行考評,並送六部和內閣審核,審核合格,你還可以繼續幹上三年。三年後,再次考核。

三年一次的考核叫小考,六年一次的則叫大考。另外,到第九年則還有一次通考。

另外這種考核又要分為京官的京察,和地方官的外察。

史傑人這次面臨的就是外察中的三年一次的小考,周楠是個文科生,所謂文理不分家。在平日裏,他對歷史也有濃厚的興趣。聽到裏面正在議論此事,這可是就近研究明朝歷史的活史料啊,頓時來了興趣,定睛朝裏面看去。

聽到史知縣問,一個師爺苦著臉道:“縣尊,無論是京察還是外察,對於地方官員任上政績的考評不外是四格、八法,以此為官員的升降標準。”

“所謂四格,乃守、政、才、年。每格列為稱職、勤職、供職三等。三項皆為一等者,可得有限提拔使用。”守,就是地方治安狀況。縣令百裏侯,代天子牧民,自有守土之責。政就是為政是否妥當;才,就是是否是有處理地方政務的能力;年,則是在任上年限,以年功敘位。到一定年限之後,你得給人家升職,總不能讓人家一輩子幹知縣不讓人進步吧?

“八法則是貪、酷、無為、不謹、年老、有疾、浮躁、才弱。考察之後,分為平常、稱職、不稱職三等,不稱職者則要被免去官職。”這八法指的是不適合當官的人,貪汙、為政酷烈、碌碌無為、做事不謹慎,年紀實在太大,怎麽也沒辦法續上幾秒、浮躁沖動、沒有做官的官能,都好理解。

這可是新鮮知識,周楠聽得津津有味。可惜,這東西對於史知縣這個古人來說乃是常識。

史傑人頓時不滿:“王典吏,本官問你該如何應付這次歲考,說這些無用的做甚?”

王師爺是個老腐儒,沒看出史知縣面上的不快。依舊摸著下頜的山羊胡子,智珠在握模樣侃侃而談:“昔,洪武朝的時候,莒州日照縣知縣馬亮考滿入覲。州上給他的考語為:‘無課農興學之績,而長於督運。’太祖高皇帝批示‘農桑,衣食之本。學校,風化之原。一個縣令不搞農桑學校,卻去搞督運,不是棄本而務末,不務正業嗎?宜黜降之,使有所懲。’就這樣,馬知縣被罷黜了知縣一職。可見,親民官的政績得從農桑和教化兩個方面著手。”

史知縣點點頭:“你繼續說下去。”

王師爺:“三年一次的年考對於官員的前程至為要緊,因此,除非地方官犯下了不可原諒的錯誤,一般來說上司都會給一個過得去的考評,樂得做個順水人情。”

“話是這麽說,教化先不論。單說賦稅一項,我縣去年的就沒有收齊,如何是好?”史知縣一臉的陰霾。

另外一個師爺插嘴:“縣尊,要不這樣,把今年未征收的夏糧並入去年,先應付過去再說,也就是動動筆改個數字。”

其他兩人都微微點頭,說也只能這樣了。

史知縣卻惱了,喝道:“去年我們應交納的稅糧應該是六萬石,只收了四萬一千三百石,尚余一萬多石。挪了未征的夏糧彌補虧空,夏秋的缺口又從哪裏去想辦法。如此子吃卯糧,積欠越來越多,如何彌補得了,你們欲害本官邪?”

他心中也是晦氣,這皇糧過稅年年都需要解送京城,路上必然有不小的消耗。加上民工的承運成本,這些都要打到當地衙門的頭上開支。所以,每年都有不小的缺口,如此半年年積欠下來,就是一大筆天文數字。偏偏這些問題還是他的前幾任留下來的,人家任期一滿甩袖子走人了,結果卻讓他來掏這個爛攤子,當這個替罪羊。

聽他這麽說,三個師爺也是沒有轍。歲考外察,如文教、治安這種事情還能有辦法應付了,必須都是虛務,只要人情走到了,上面說你行你就行。可賦稅卻是一個個沒有轉圜余地的數字,你交不夠錢糧就要拿話出來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