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許諾

沈從雲神色自若的一番解釋,盛宣懷連聲道:“幼稚!”隨即又問:“那左蠻子留你,後來沒有再難為你吧?”

沈從雲正等著這一問呢,李鴻章是什麽人?左宗棠單獨留沈從雲下來問話,李鴻章能不關心麽?早有準備的沈從雲從容笑道:“這事是那胡雪巖對小弟流水作業一事感興趣,這才請了左宗棠的命令留我下來。你別看胡雪巖號稱財神,流水作業這一套,是小弟在西洋多年學習總結的心得。他一個土包子,放在那裏給他學,他也掌握不了其中的關竅。”

胡雪巖是誰?左宗棠揮師西北,一手支撐起大軍後勤,沒有胡雪巖,就沒有左宗棠西北凱歌的壯舉。向洋人借債一千多萬,獨力便敢和洋人在生絲上叫板的東南財神,這就是胡雪巖。

要說沈從雲這話有點大了,什麽叫擺在那裏都學不會?只是這次沈從雲連滬局裏的洋人都壓了一頭,即便是這麽說,作為李鴻章洋務總管多年,深受洋人制肘之苦的盛宣懷,沒有不相信的道理。

李鴻章曾數度拉攏胡雪巖而不得,盛宣懷對此也是耿耿於懷,現在聽沈從雲這麽說,不由的仰頭大笑道:“賢弟這話說的提氣,不為別的,就為這話,今日你我兄弟,不醉無歸。”

盛宣懷心中疑慮即去,便放開胸懷,二人一番暢談,沈從雲趁機又進言,讓李鴻章趕緊決定停止生產前裝槍的事情,盛宣懷一口答應下來。

不多時,兩個丫頭把酒菜備下了,二人一番暢飲,把酒言歡不提。

盛宣懷盤桓了兩日,便滿意的回天津去了。沈從雲這一回,沒有再住在滬局內,每日早出晚歸,兩個丫頭有了盼頭,眉宇之間春意又爬了上來。

沈從雲這些日子,為多造槍彈,又引進了三班倒的制度來,24小時連軸轉的生產槍彈,滬局的產量又增加了一倍,可日產快槍25支,子彈五千余發。這事情,說不得邵有廉又上書請功去也,暫且不提。

這一日夜,勞累了一天的沈從雲,躺在內宅的院子裏的躺椅上,感受著海風陣陣帶來的清涼,心中卻並不平靜。時局越來越清楚了,法國人的艦隊已經強行開進福州馬尾軍港和基隆海面,戰爭一觸即發。想起歷史上明明法國人已經在基隆吃了劉銘傳的虧,福州馬尾港內,兩軍艦隊居然還能相安無事,清軍絲毫不做戰鬥準備。

閩浙總督何景(景字少個王字旁,打不出來)每天就知道在家裏念經,希望曾國荃和談成功,法軍不戰而走。巡撫張朝棟“亦無禦敵之策”,欽差大臣張佩倫坐待和局毫無戰志,船政大臣何如璋玩的更絕,竟然對敵艦表示“殷切歡迎”,並且“嚴喻水師,不準先行開炮,違者勝亦斬。”

聯想到這一切,不能不讓人問一句:“這樣的朝廷,這樣的官員,這樣的國家還有希望麽?”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福州水師危在旦夕,朝廷依舊沉浸在和平的夢幻中,左宗棠大聲疾呼被無視,張之洞的奏章也被壓下,只好轉而支持馮子材辦團練。整個朝廷,此刻或許只有這二位,腦子還是清醒的,可惜所言不被采納。

最讓沈從雲感到痛苦的是,一切對自己來說,只有四個字“無能為力”。沒錢沒槍沒軍隊,沈從雲真是有心殺敵,毫無本錢。

晚風,依舊沒心沒肺的吹著,沈從雲心裏沒來有的一陣急躁,猛的站了起來。

“狗日的!”惡狠狠的罵上一句,沈從雲也只能仰天長嘆一聲而已。

遠遠的青弦打著燈籠,玉瓶捧著盤子,盤子裏切好了在井裏浸泡了一天的西瓜。這些日子,兩個丫頭穿的是越來越放肆了。一到夜間,內院裏只有三個人的時候,兩人便去了外衣,短衫之上簡單的披條紗巾,露出嫩藕一樣的白臂。打小身材都是經過特殊調教的,走路的樣子都是嚴格訓練出來的,力求讓男人看了眼睛就轉不動的那種。

沈從雲看見的時候,眼睛也有點轉不動了。兩女來到跟前,露出得意的笑容時,沈從雲才回過神來,慚愧的一聲嘆息。

“老爺,何事嘆息?”玉瓶倒是很配合的問了一句,沈從雲看了她一眼,沉吟一番道:“玉瓶,青弦,你們的心思老爺知道,心裏也很喜歡你們。”兩女一聽這個,都道這些日子算沒白熬,齊齊露出喜色來。

不曾想,沈從雲話鋒一轉道:“可是,你們可知道,如今亂局將起,老爺有志奔赴沙場報效,搏一個身前身後名,也不枉來此一遭。所以,老爺遲遲不肯將你們收房,就是處於這個考慮,萬一老爺是個短命鬼,戰場上叫一個流彈找上了,閻王爺要咱三更死,等不到五更啊。”

沈從雲這番話,倒也有一半的真心了,玉瓶和青弦聽了,互相看了看,猛的手拉手一起跪下道:“老爺,妾身等知道老爺是做大事的人,老爺要做大事便自去做,我等即進了沈家的門,生是老爺的人,死是老爺的鬼。老爺要去打仗,萬一不幸,我等決不獨活,必到那九泉之下尋老爺去,繼續伺候老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