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姐姐的胸懷(第2/3頁)

他走到柴房門口,便站住了。因為他看見了一個黑影,站在門口,身形有些單薄,在寒風裏就像一根枯幹的蘆葦,正是先前在廚房裏清掃剩菜剩飯的那個婦人。婦人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跟自己走,於是,冷澗跟著他來到了柴房旁邊的一間狹小的屋子裏。屋裏很簡單,除了一張床,還有一個破舊的放東西的小箱子,再沒有別的。

屋裏點著一盞燈,燈光很昏暗,但已經足以讓冷澗看清楚了眼前這個女子,婦人,頓時嚇了一跳。只見她上嘴唇豁開了一道口子,是個兔唇,露出了兩顆雪白整齊的門牙,看著有些很有些猙獰。

冷澗只是後退了一步,便站住了,並沒有躲閃對方的目光,因為他看見了對方眼中那份失望和傷心,那是對自己被人輕視的神情,他想到了自己,自己在這裏比一般的下人還要下人,有甚麽資格輕視一個可憐的女人?更何況是面對一個在自己孤單的時候,主動伸出手的婦人?

冷澗努力讓自己面帶微笑,不去看她那可怕的面容,而是瞧著她那雙明亮的眼睛,走上前,勇敢地看著她,眼神中帶著友善。

婦人的眼中終於有了溫意,她指了指小床,喉嚨裏發出了荷荷的聲音。

她除了兔唇之外,還是個啞巴?

冷澗心中一陣酸楚,原以為自己已經很不幸,沒有想到還有比自己更不幸的人。他伸手過去,拉著婦人的手,盡量平靜地說道:“我叫冷澗,我該叫你姐姐還是姑姑?”

婦人又發出了一陣荷荷聲,冷澗不知道她說的什麽,想了想,問:“叫你姑姑?”

婦人搖頭。

看見這,冷澗明白了,她應該是後天才啞巴的,所以能聽懂,卻不能說。便又問:“那我叫你姐姐?”

婦人點頭,眼中甚至有一種羞澀。

冷澗明白了,這婦人應該不比自己大太多。只是因為長年吃不飽穿不暖,滿臉風霜,加之又是兔唇,所以看不出真實的年齡來。

啞女甩開了冷澗的手,出去端了一大桶冷水進來,倒在一個大木桶裏,加了幾次水,大木桶有一半的水了,才示意冷澗脫光衣服洗澡。

冷澗才七八歲,還沒有男女之防,麻利地脫光了衣服鉆進了木桶,雖然水有點涼,但心裏暖暖的,也不覺得冷。

在他脫衣服的時候,啞女看見了他身上一條條的皮鞭和柴火毆打留下了傷痕,似乎有些點疼,伸手輕輕撫摸。冷澗臉上滿不在乎的樣子,其實心裏很酸楚,他從小到大沒被父母動過一個指頭,更不要說這樣的毒打了。他看見了啞女眼角有晶瑩的淚花,便擺擺手,示意沒關系。

洗好之後爬出來,啞女瞧著他光溜溜的樣子像一條小泥鰍,又咯咯笑,拿來一桶水又給他清洗了一次,把頭發用幹布擦了個半幹,這才指了指小床。

冷澗點點頭,爬上了小床,鉆進了被窩裏,只露出一個小腦袋。

啞女拿著他淋的泔水的衣服,在桶裏用皂角粉洗幹凈,然後晾在了門外的竹竿上。接著,她吹滅了油燈,細細索索脫了衣服,鉆進了被子。

冷澗依偎在她懷裏,想起了姐姐。

他膽子很小,每次打雷,他都要哭,姐姐就這樣抱著他,把他的頭放在隆起的胸脯上,他便能很快睡著。現在,他仿佛又回到了姐姐的懷裏,只是,姐姐已經長眠在益州那荒野的地下,自己親手殺死了她。

這時,冷澗的眼淚,終於不聽話地流淌下來,沾濕了啞女那微微隆起的乳丘。

……

第二天天不亮,冷澗便被啞女推醒。衣服還有一些濕潤,但是沒辦法,只有這一套,他匆匆穿好衣服,跟著啞女出門。啞女自顧自挑著一個大大的水桶,開始給廚房擔水。

冷澗從來沒有這麽早起床過,他揉著朦朧的睡眼,不知道該做什麽。終於,他的思想慢慢回到了他的小腦袋中。

他拿起了掃帚,開始清掃院子。

天亮的時候,屠媽出現了,她甚至都沒有問冷澗昨晚上是在哪裏睡覺的,直接嚷嚷道:“到洗衣房去!提水!晾衣服!”

接下來,蕭家鼎又在洗衣房勞作,不停地提水,幫著擰衣服,晾衣服,又接著提水。

一直到中午,吃飯的雲板響了,那些婦人一窩蜂跑去廚房。冷澗還是最後一個到。府上所有的粗使丫鬟、婦人、老媽子都在稀裏嘩啦地吃飯了,照例,木桶裏沒有任何東西留下。冷澗只能跟昨天一樣,自己撈粘附在木桶的米粒和剩菜湯吃。

吃完飯,婦人們說笑著出門了,那啞女依舊端著泔水桶,開始清理著廚房。啞女看見了冷澗,卻仿佛不認識他似的,只是自己收拾著。

頭一天冷澗就沒有吃好,這天中午他又沒有吃什麽東西,餓得搖搖晃晃的。

中午有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府上的仆從們只要不是貼身跟隨的,便各自回房休息。冷澗也就有了難得的機會歇息,只是,他不知道該去哪裏歇息,因為沒有人安排他的住處,甚至沒有人在意他住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