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血雨腥風

謝廚娘見他神情,心中一動,忙笑道:“只是和王爺隨意說說家常,如果王爺以為我多嘴,那還是不說的好。”

宗瀚原也有些疑她,不過這謝廚娘身家清白,早就調查清楚,在到上京之前也確是長安的名廚,做的一手好菜尋常人萬不能及,若說此人是細作,他委實不敢相信。況且請她到府中久了,平時沒事也常閑聊,今天的事雖然是重要,這小小女子哪裏省得了。

當即點頭一笑,溫言道:“是我想的多了,無妨,我當你是家人一般,你心裏有話只管說,不要怕。”

謝廚娘得他鼓勵,又見各人都拿眼看她,竟是沒來由的臉一紅,低下頭去,輕聲道:“漢人在三國時,曾經也有宗室諸王與大臣爭奪權位的事,一面是手握大權,卻是庸懦無能,明明可以奮而反擊,卻自願退讓,結果人家得勢不饒人,越來緊逼上來,想做富家翁而不可得。”

宋時三國故事已經流傳甚廣,雖然三國演義尚未成書,不過民間早就有多種話本流傳,不但是宋境,便是遼國內也流傳甚廣,象宗瀚這樣的女真貴族,自然也清楚明白。

不待謝廚娘說完,宗瀚已經陰沉了臉,向她問道:“你說的是司馬氏和曹氏爭奪皇位的事吧?”

“是,說的就是這段往事。”

宗瀚沉吟道:“我記得有一句話,叫曹真虎父犬子,好象是你們什麽漢人大臣說的。高慶裔勸說我時,也常拿這些掌故來說。”

他啞然失笑,向著謝廚娘笑道:“你們漢人這幾千年下來,武勇越發的差,心機越發的深沉,就是這些掌故看的太多,想的太多,結果心思越發的多,手中的刀劍卻越發的耍將不動了。”

謝廚娘也笑道:“我只是一個廚子,哪裏懂什麽軍國大事。不過看王爺也是和諸兄弟爭權,想提醒王爺千萬小心罷了。”

其實不待她解說,各人已經是心中雪亮。便是宗瀚嘴上嘲笑漢人多智而柔弱,心中卻也是明白,對方說的正是有理。他自己不欲生事,願意退讓,而對方手握大權,是否願意放他一馬,卻是當真難說的緊。

他轉頭看向自己幾個兒子,卻見他們都是滿臉漲的通紅,最喜愛的幼子完顏齊更是輕輕點頭,向著父親示意。

若是宗瀚能解除危脅,家族自然是蒸蒸日上,甚至更進一步,也未嘗可知,而若是當真如漢人政爭一般,自己退讓了對方卻緊逼上來,整個家族淪為魚肉任人宰割,到時候境遇之慘,也仿若就在眼前。

這一點,若是無人刻意點醒,用漢人歷史上血淋淋的教訓來讓當事人警醒的話,這些剛剛擺脫蒙昧狀態的野蠻民族,又哪裏能想到“趕盡殺絕”這四個字。

在這層面上,宗輔一意要殺高慶裔這樣的漢臣,倒也確實有他的道理。

而此時此刻,宗瀚得到提點,一想到自己一味退讓的話,闔家老小性命就全寄托在對方心念一閃之上,而他自起兵之日,手握千百萬人的生殺大權,便是金太祖對他也極是倚重,何曾受過這樣的危脅。

想到這裏,他立刻起身,目露兇光,向著諸子令道:“現下還早,不能大張旗鼓,你們暗中將在上京城內我的心腹將軍們都召來,讓他們輕衣簡從,不要露出形跡,也不要從正門進來,從後門。”

“是!”

“讓府中護軍們準備,鎧甲武器都給我擦亮了,問著他們,是跟著我取富貴,還是願意投效別人。”

他的長子完顏齊立刻答道:“父親不必擔心,這幾年您不怎麽管事,府中上下都覺得光景不如往年,常有人給咱們氣受,大夥兒都是跟著你出生入死多年的老人,早就憋著一股氣了,只是您不下令,沒有人敢說什麽。現今只要您下令,大夥兒絕對沒有人敢說二話。”

“好!”宗瀚滿臉獰笑,又低頭想了一回,終揮手令道:“都去辦事,速去速回。”

他若沒有決斷,只不過是一個滿臉皺紋,頭發花白的女真老人,而到決定動手,安排細務,一個個接見府中帶領護軍的心腹將領,布置路線,決定時間,甚至在動手之後,該當如何了結都也是安排的妥當,謝廚娘也不避諱,一直在旁觀看,到得半夜宗瀚安排妥當後,她一樁樁一件件看在心裏,終於嘆服,知道為什麽此人領兵,竟是橫掃了大半個中國。

宗瀚決心動手,也不再理會旁人,端坐房中,一邊飲酒吃肉,一邊召見麾下將領,待一切安排妥帖之後,已經是半夜子時,他府中原本就有不少護兵,此時早就動員完畢,一個個盔甲鮮明,刀槍弓箭在手,各人都是滿臉興奮,隨時準備動手。

其余舊部,各自依命回去領兵,女真此時建國不久,軍制較為混亂,領兵大將掌握私兵的情況比比皆是,宗瀚在上京舊部甚多,到得此時,已經動員出數千人,決意分兵數路,到得時辰,便一起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