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鄆王楷

韓肖胃不是傻子,知道金人的用意沒有表面上的那麽充滿善意。可是對方歸還的是自己國家的宗王,這藥再苦,他也只得咽了。

上路動身時,他便向趙桓稟明了此事。到得潼關附近時,心裏一直揣揣不安,此時一見是費倫來迎,卻只覺得心中一陣放松。

此人既然來了,以後再有什麽事,卻也輪不到他韓某人當家作主了。

費倫顯然也看到他的面部表情,心裏暗地一笑,卻是問他道:“鄆王與肅王殿下在哪裏,我等當先拜見。”

韓肖胃下意識答道:“便在車隊中間,我擔心兩位殿下有什麽意外,使居於車隊之中,好生護衛。”

費倫面無表情,略一點頭,答道:“哦,大人做的很對。”

見他面色冷峻,向著車隊正中而去,韓肖胃心中一緊,想起康王的事,雖然知道大臣介入此事絕沒有好下場,卻是下意識緊跟著費倫而去。

只是雖然人緊跟而去,心裏卻是緊張不已。

若是費倫悍然下手,然後只推使團車隊遇到意外,當如何處之?

若是此人手捧詔旨,當即宣赦,將鄆王賜死,自己又能如何?抗詔不遵嗎?

韓肖胃憂心如焚,卻也是苦無沒有辦法。若是當著皇帝的面,縱是有詔亦可抗而不從,當著這些粗魯不文的武將面前,自己一介文臣又能有什麽法子可想。

鄆王與皇帝的矛盾非是一般,當年鄆王是太上皇趙佶最寵愛的皇子,朝中的權臣也盡有支持的,若不是金兵突然南下,兵臨城下,趙佶為了逃避責任而緊急將皇帝傳給趙桓,太平時節再過下去,皇位到底屬誰尚在兩可之間。

而趙桓即位之後,軟禁太上皇於龍德宮,禁絕宮人與外臣入見,甚至連鄆王入見也被限制。而鄆王原本的提點皇城司被免,王府四周全是細作密探,皇帝對他防備之心甚重。

在這個時候,金人放歸鄆王,絕對不是存著什麽好心。而皇帝就算知道對方想使宋朝的朝局混亂,為安全計,一刀將鄆王殺掉,也是最省心省力的辦法了。

韓肖胃冷汗直冒,步步緊跟。卻見那費倫並無異動,帶著十幾個將軍校尉,到得鄆王與肅王所坐的馬車之前,費倫當先行禮,卻並沒有跪拜,只是行了一個軍禮,便即起身,向著車內朗聲道:“臣提點行人司費倫,見過鄆王、肅王殿下。”

“免禮。”

一個柔和的聲音立刻回答,鄆王趙楷與肅王趙樞早看到費倫一行。肅王是一個尋常親王,事不關已,卻已經用擔憂的眼神看著鄆王。

趙楷自己渾不在意,他是趙佶的第三子,以文才風流聞名於朝野,當年奪嫡時,無論是才幹、長相氣質、詩詞歌斌,金石書畫,均強於趙桓甚多。

而長身玉立,形態長相酷似趙佶,比起當年有些肥胖的趙桓來,更是強過百倍。

趙佶對他的寵愛,也是遠遠超過其余諸子。父子倆經常一起談詩論文,直至深夜,為了與趙楷下棋論畫,則又在鄆王府與大內之間,建飛橋相通,使得趙楷能隨便順著飛橋到達大內。

而趙桓身為太子,往往要等趙佶與趙楷見面之後,才能得見。

當年種種,使得韓肖胃深知趙楷必定很受皇帝忌憚,而費倫驟然而至,更使得他坐實了這種擔憂。

趙楷自己卻是渾若無事,聽得費倫等人在外請安問好,便即下車。肅王趙樞緊隨他後,亦是下得車來。

兩個親王站立一處,肅王立刻相形見絀。

趙楷長身玉立,下車時不疾不徐,意態疏緩,看到費倫等人戎裝在前,更是神色從容淡然,只微微一笑,道:“生受諸位來迎,本王如何敢當。”

宋時親王不似明清,雖然也是超一品的貴戚,在禮節上甚至有詳細規定,不能與宰執均禮。所以雖然二王在前,費倫等人也並不在意,與鄆王肅王閑話寒暄幾句,費倫便笑道:“連日大雪道路難行,陛下很難放心,特命我與內殿第一班左都知李顯忠將軍一起來迎,特備大車與物品,免得大王受了委屈。”

趙楷一笑,道:“官家竟忘了我喜歡詞賦,派來的竟全是武臣。”

他這話一語雙關,自有深意。

韓肖胃聽的額頭冒汗,卻也甚是佩服他的勇氣。

費倫卻不在意,只笑道:“臣等觍列帝側,愧為近臣,陛下為表愛重之意,特命臣等來迎,非有輕視大王之意。”

“哦,竟是如此,那麽就煩勞將軍。”

趙楷也在不意,並不將赫赫有名的天子近臣,行人司的首領看在眼裏。擡頭看看關城不遠,便信步而行,笑道:“在車裏坐的悶了,這裏離關城不遠,咱們且用步行,上關城看看這無邊雪景。”

適才氣氛尷尬,韓肖胃一語不發,到得此時,便上前湊趣道:“臣也早就有此意,就怕大王受了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