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興亡百姓苦

十余名騎兵接著張憲將令,立刻急速望著大營飛奔而去,過不多時,宋營裏嘈雜聲響成一片,火把星星點點燃燒起來,將遠方的天際染的通紅一片。

張憲吃了一驚,他僅能迅速調集自己麾下余部,鬧出這麽大的動靜,必定不是他的將令能達成的效果。

只不過小半個時辰過去,遠端的火把亮光已經逶邐而來,在暗夜中看去,好像一條火龍,向著太原城門呼嘯而來。

在隊列最前的,卻是一隊輕騎。因為是攻城做戰,加上原本配備的騎兵不多,姚端帶領的三千多人,還是樞府擔心會有金兵自河北來援太原,時刻準備以騎兵迎敵才加以配給,而此時的騎兵已經多半被姚端帶到城內,還有人能帶著騎兵前來,則必定是郭浩本人的騎兵衛隊。

張憲深吸一口氣,手持長刀迎上前去,卻聽不遠處對面有人問道:“是張憲張將軍,還是姚端姚將軍在此?”

“是郭總管?末將張憲。”

“哦。”

對面淡淡一答,已經策馬過來。

張憲迎步向前,躬身一禮,到比平時他向著郭浩行禮要恭謹幾分。對方畢竟是西軍老將,皇帝任用的總管身份且先不提,光是軍中資歷就比他強過百倍,此次不聽將令擅自夜襲城池,郭浩若是與他翻臉成仇,可是一件極為麻煩的事。

見張憲份外恭謹,郭浩也是例外。只是他心中卻有怒氣,當即也不下馬,只在馬上還了一禮,然後道:“姚將軍何在,是否追趕敵軍殘余?”

“不錯。張知府言說太原城內街道曲折,極易巷戰,是以姚將軍不能等候大軍齊集,先帶人追殺過去了。”

“我亦知道此事要緊,所以一聽到城下動靜,便立刻集結人馬,正要趕來,卻遇著你的傳令。”

郭浩說到這裏,一股怒氣沖了上來。只看著站在自己身前的張憲,卻又按了下去。

他長嘆口氣,向著張憲道:“你與姚端不聽號令先斬後奏,太過孟浪,雖然成功,我亦要上書皇帝陛下與樞府,窮治爾等之罪。大丈夫做事當先言明,告之張將軍知道。”

如此說法到在張憲意料之中,當即一笑答道:“這個是總管的責任,也是末將等錯在先,不管如何發落,末將皆無話說。”

郭浩沖他點一點頭,也不再說,只回頭點將派兵,身後的兵馬川流不息,沿著打開的城門蜂擁而入,火把亮處盔甲耀眼槍矛如林,這一股強兵入城,敵人又正被姚端窮追猛打,顯然是無法再組織成規模的巷戰了。

張憲此時無事,也無心再與自己麾下將領爭功,他此次親領一千壯士將太原城門奪下,這功勞已經是頂尖,不必再去與別人急奪。只閃在一邊,冷眼看著郭浩安排,夜色火燭之下,郭浩只穿了一件便袍,不曾穿戴盔甲,原本系在腰間的佩劍,也只是抓在手裏,而腳間雙履,只是在帳內歇息時的便履,一身裝束極是狼狽,顯然是聽到動靜立刻布置軍務,不及穿戴所故。

張憲看他如此模樣,原是要笑,只是又見火光下郭浩須眉黑中帶白,平素盔甲鮮明還不顯眼,這個時候一看,雖然年不及五十,已經頗現老態。

他心中一動,更覺慚愧。做此事前只想著一定要成功,又想到郭浩年老謹慎未必肯同意,這才悍然不請命便動手,此時郭浩應對後手有條不紊,而且不以這二人得罪為念,一心只以軍務為重,想到自己一向小視對方,不覺有些汗顏。

郭浩卻並不理會張憲,只從容指揮,一直待過萬大軍自城門而入,尾隨姚端所部而去,然後其余各部分別去占領太原其余三道城門,待一切布置妥當,這才籲一口氣,臉上顏色也回轉過來。

看著木楞楞站在自己身前的張憲,不禁笑道:“年輕後生果然了得,這樣一來我軍又速得太原,又少損物力軍力,最好不過。”

他神經輕松,一瞬間竟是神采飛揚,又道:“郭某並不嫉賢妒能,兩位將軍的功勞自然也會如實上稟,陛下自有處斷。至於我,也會讓賢退避,不再任這總管之職了。”

張憲吃了一驚,忙道:“總管何必如此,這一番交戰其實是我們行險,以總管堂堂正正戰法,也自然能成功,何必自責呢。”

“不是這個道理,你二人年經輕輕,見的深,行的又狠又準,只要在穩字上下一些功夫,天下良將又豈能有過你二人者?”

“末將當真當不起!”張憲並不能贊同他關於“穩”的分析,在他的性格裏,穩字絕對占不到一分一毫的位置,雖然感動對方的態度,卻也不敢苟同。況且論起天下良將,在張憲心中,又有誰能與嶽飛相比。

當下連連擺手,表示遜謝,絕不敢當對方如此誇贊。

郭浩此時心情到當真愉快,臨時受命,接了這任命來到太原,其實並不願意。以絕對兵力物力優勢,又有張憲姚端這樣的後起大將,攻下太原不足誇耀武功,折損多了或曠日持久,皆要受人非議,現下雖然麾下兩個大將無禮,到底為他解了一塊心病,想想還是合算的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