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兄弟別離

他半夜折回,宗弼清晨趕到,終於在半途相會。

“五弟?”

看到宗輔騎馬近前,宗弼瞠目結舌,差點說不出話來。

金史上記載,宗輔為人性寬恕,好施惠,尚誠實,魁偉尊嚴,人望而畏之。就是說,是一個相貌堂堂,長的高大威猛,且又性格沉穩,所以為時人所稱道。

而此時在宗弼眼前的宗輔,身上衣袍破爛,還沾染著已經變成黑褐色的血跡,臉上烏黑一片,卻又有幾縷淚痕不加掩飾的直垂落下來,令人一看可知。

除了這外表的狼狽外,整個人都顯的極為頹廢,看到宗弼打馬上前,宗輔也只是略擡眼皮示意,然後便又低頭不語。

宗弼先覺淒然,然後大怒。

他揮手召來自己親衛,要來毛巾,遞給宗輔讓他擦幹臉孔,然後便又命人將宗輔帶入城內休息。

自己卻留在當場,召來幾個隨同宗輔一起出戰的將領,鐵青著臉問道:“你們怎麽回事,竟是如此狼狽,敵人有多少?不是說他們輕騎兩萬人麽,難道是幌子,結果把你們誘騙入陣,步騎協力,竟致大敗?”

幾個女真將領面面相覷,見宗弼眼光掃到,雙目炯炯直視自己,眾人卻只得低頭不語,不敢回話。

宗弼更是暴怒,兵敗他並不驚怒,反道是眼前這些將領,連同自己五弟宗輔的神情舉止,顯然都是被打掉了信心,各人垂頭喪氣,如同喪家野犬一般的模樣,讓他委實看不過眼。

他怒喝道:“都死了麽?一場敗仗有甚打緊?自起兵以來,你們哪一個不是身經百戰,咱們打勝的多,可是也有敗仗,輸一仗就如此模樣,羞也不羞!”

眾人仍是無語,倒是契丹萬戶耶律余睹見不是事,只得自己上前,向宗弼陪著小心道:“回稟元帥,敵人確是只有兩萬騎兵。”

“什麽?”宗弼原本下騎盤腿而坐,此時聽的一驚,竟是禁不住跳將起來。

他一把擰住耶律余睹的衣衫領口,怒喝道:“你說的當真?”

耶律余睹被他擰的一通猛咳,臉孔漲的通紅,宗弼見他如此,先是放手,然後環顧左右諸女真將領,見各人都是頹然低頭,噤口不語,他心中只覺震驚惶恐,一時竟是說不出話來。

半響過後,宗弼方回過神來,向著耶律余睹道:“你說說詳情如何,這一仗是如何敗的。”

耶律余睹原本是遼國高級將領,曾經統領十余萬大軍,權傾一時,此時被宗弼如斥奴仆,心裏頗為不爽,只是人在矮檐不得不低頭,當下只得打點起精神,答道:“我軍兩萬余人,先在前天夜裏困住了敵人哨探前鋒,困敵不攻,以待敵援。昨日清晨,敵軍主力全師果然來援,兩軍開始交戰,由晨自暮……”

說到這裏,耶律余睹也開始面露羞色,在他的潛意識裏,宋軍與遼國百年相戰就沒有占過便宜,所以心裏也極為輕視宋軍,想不到兩萬對兩萬,正面堂堂正正交戰,金遼兩國精銳騎兵竟然不敵,令他也覺得極為難堪。

見宗弼面若沉水,耶律余睹臉漲的豬肝也似,終於又道:“由晨至暮,兩軍都是血戰不退,不過到了傍晚,我軍先支撐不住,開始潰敗,隊形散亂不堪,雖然將士忠勇,奈何敵人這一次好象都是精騎,一見有機可趁,便由各級將領分頭指揮,雖然兩邊人數相當,但到處都是以多打少,這樣一來,咱們再支撐不住,終於大敗。”

他堪堪說完,終於松了一口大氣,籲的一聲長嘆出來。

宗弼卻並沒有如各人所料那般,又是暴跳,只是面露沉思之色,撫著下巴又問道:“宋軍當真是那趙桓領軍?”

耶律余睹點頭應道:“確是宋帝趙桓,有他的大旗,戰事緊時,咱們也沖到他附近,不少人看的分明,確實是他沒錯。”

宗弼呵呵冷笑連聲,自語道:“當年宗望他們圍著東京,趙構來營,神色如常並不畏懼,開弓射箭本領非常,他們都說這個王子不是尋常之輩,需得小心。後來此人做了皇帝,行事也很平常。倒是趙桓,當日赴營和談,臉色木訥神情慌張,不成個體統模樣,現下看來,此人做作的本領,當真不尋常。”

他說的是當年東西兩路軍包圍東京,先是讓城內派親王議和,然後便是令宋帝親自出營議和的往事,話音一落,完顏阿魯補便搶著說道:“可不是,當年我就站在趙桓身邊,盯著他看,一個普通的宋人罷了,看我拿眼瞪他,嚇的腳軟,結果如今竟是如此勇猛。以我看,這一戰咱們敗了,多半是輸在宋帝親征上,那些宋騎都不要命似的猛頂,要是以前,早就逃了!”

宗弼搖頭道:“這只是其一。他們敢這麽打,也是吃準了咱們士卒疲憊,馬匹瘦弱,只要頂住咱們的攻擊,時間久了,咱們就必敗。不過,能算準這一點,能敢頂上來,以帝王之尊親自領兵,趙桓當真難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