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殿前會議

禦前會議講到這裏,自然是以皇帝的意見為最終結論。李綱等人見趙桓並不願意大動刀兵,心中一面覺得輕松,卻也擔心皇帝當斷不斷,日後反受其亂。

待其余諸人一一退出後,李綱到底停住腳步,略一遲疑之後,便回過腳步,向著趙桓道:“陛下,有些事該當殺伐決斷,不可太過慈軟。”

“哦?”趙桓嘴角帶笑,向著李綱問道:“李卿此話是何意?”

“一部左傳,當可解陛下之惑。”

“若是大家都退兩步,豈不是海闊天空?我大宋太祖太宗之事,就是前車之鑒。”

李綱面部抽筋,若對方不是皇帝,當真是要加以訓斥才是。只是他身為臣子,又是儒家名臣,有些話卻也不好說的太過直白。

呆了片刻之後,方才又道:“陛下既然說到太祖太宗前事,那麽就該好生想想,祖宗當日心狠的苦心。”

趙桓低聲苦笑,知道不論古今,涉及到政治鬥爭無非是要以權術手腕,加上殘酷心腸,只有這樣,才能是成功的基礎。

他心中明白,也做的出,只是隱約覺得,自己就這麽一直做下去,歷史不過是換了一個強勢帝王,於天下大計,不知道有什麽根本的改變。

文明的強大才是真正的強大,趙桓深知其理。只是該如何去做,自己心裏卻也沒底。

他沉吟著,迷茫著,也有一點點的軟弱,半響過後,方道:“李卿,你說的朕都明白,朕……自有分寸。如何料理九弟的事,朕其實都想好了。卿大可放心,祖宗基業,萬裏江山,億兆生民,我一家人的親情,算得什麽?當年範文正所言:一路哭何如一家哭,朕記得,朕也明白。”

他的話,說的並不很有條理章法,意思卻是明白清楚。

皇帝如此親切誠懇的和自己說話,卻是從未有過。眼前的這個皇帝,與當日東京城裏的膽怯自私不同,卻又多了一些教人叫不清楚的東西。

陰冷,每一個接近趙桓的人,幾乎沒有見過他發怒,每次接見臣下,甚至是小臣,宦官,軍人,百姓,都從未見過趙桓有情緒失控的時候。每天每時每刻,他都是笑臉迎人,甚至有帖身服侍的人,在皇帝睡夢時,也看到皇帝的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笑容。

唯其如此,才更加的令人覺得難以親切。

趙桓因著李綱誠心待已,對他終於難得的暢開心防,話雖然說的不明不白,卻是清楚明了,絕非敷衍。

李綱心中感動,向著皇帝連連拱手,心中又覺釋然,也有一絲愧疚。身為儒臣,勸皇帝對付自己的親屬,甚至是曾經的天子,無論如何,卻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若是皇帝因著這件事對自己更加信重,那只能增加他心中的負罪感而已。

待這個老臣終於離去,趙桓又安坐良久,心中那個念頭越來越強烈,越來越難以克制。

嶽飛!

在泰州做鎮撫使的嶽飛,此時手中已經有了初步的班底,打敗過李成、平殺叛將劉經、戚方,先是準南宣撫右軍統制,殺劉經後,並其後軍,實力大漲,後任武功大夫昌州防禦使泰州鎮撫使兼知泰州,手下強兵勁卒,已過萬人。

其麾下原以河北八字軍的將士為基礎,勇猛善戰,在嶽飛的統率之下,已經成為東南一帶極有戰力的強兵。

除嶽飛外,王貴、張憲、寇成、王經、徐慶,還有嶽飛長子嶽雲,都是難得的良將勇將。嶽家軍,已經屢立戰功,雖然部曲不多,威名不著,卻已經如猛虛出柙,兇悍勇猛,常人難擋。

這一年多來,趙桓無時無刻不在關注著這個中華歷史上最著名的民族英雄,大豪傑,大將軍。若不是害怕打亂嶽飛成長的過程,擾亂他的經歷,他早便下令,將嶽飛調到自己身邊。

時間荏苒而過,嶽飛已經慢慢打出名頭,實力越來越強,雖然年不到三十,已經做到一鎮承宣鎮撫的位置。

此時用他,一來可考較此人到底對自己這個被俘虜過的皇帝有多大的忠心,二來,也必定如同猛虎添翼,得到莫大的助力。

此人能力見識已成,縱是加以重任,也必定可以放心無事了。

唯一可慮的,便是嶽飛個性太強,太過強硬剛直,他在政治上並不合格,卻總是喜歡做出與他武將身份並不相符的舉動。

嶽飛之死,除了眾所周知的原因之外,也是與趙構多年矛盾總爆發有關。紹興七年,朝議以劉光世做戰無能,要將劉光世部交給嶽飛節制統率。然而樞密使張浚以為,嶽飛部曲原就太多,不可增益其權,於是此議做罷。

嶽飛聞訊大怒,不待朝廷允準,便自行回廬山守墓。

趙構下詔撫慰,只道:“卿前日奏陳輕率,朕實不怒卿,若怒卿,則必有行遣,太祖所謂犯吾法者,惟有劍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