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政事堂

他正惶恐間,城門處一陣喧鬧,幾個官員帶著衛士仆從,推開擋路的百姓,到得眾人身前。

“見過諸位大人。”

打頭的官員身著青袍,向著諸人行了一禮。見諸人亂紛紛拱手還禮,便笑道:“下官不過是個推官,不敢當諸位大人的禮。”

秦檜心中不安,因問道:“怎麽政事堂派人過來,卻是禦史台的推官?”

那推官只是拱手笑道:“不敢,下官不是禦史台的人,正是政事堂該管。”

“哦?”

秦檜心中正加疑惑,只是那推官滿臉笑容,再問他話,卻是打死不答,只是催說堂上宰執都到,正在等候。

其余各人也嫌他多事,只顧問個不休,當下由何粟帶頭,各人隨在那推官身後,幾十個衛士相隨左右,肅清道路。

宋室官制最為繁蕪復雜,雖設三省,但宰相不一定是三省長官,三省中的各部也不一定理事,下屬各官,也不一定就因官職而做某事。

比如吏部尚書不管人事,戶部尚書並不管財賦。真正辦事的,就是“差遣”。

差遣官,都帶有:判、知、權、直、試、管勾、提舉、提點、簽書、監,等等。唯有加上這些字眼,才算真正的辦事官員。宋朝皇帝為了集權,常常不以本職任本官,而以位卑職微的小官擔任重要的差事,官職稱謂混亂之極,常使人不知所以。

而唯有擔任平章政事或參知政事後,進入“都堂”亦即政事堂,成為宰相,執掌國柄,這一點,宋百年來,倒是從未變過。

因著國難未了,一切從簡,趙桓特發詔令,在長安的官員,各依本職任事。而一切政務,自然也由政事堂裁決。

這樣的崇高地位,卻並沒有使政事堂的辦公地點有什麽特異之處。

趙桓的皇宮尚且不加一瓦,政事堂,便只是在趙桓住處不遠的知縣衙門之內,由著一排向東的廂房稍加改建而成。

待秦檜等人由正門迤邐而入,卻只見一排青磚碧瓦,白墻矮樹。

何粟搖頭道:“國難如此,國家機樞要地,也是這麽簡陋。”

他如此一說,其余各人也是唏噓不已。原本的政事堂就在東京皇宮內,富麗堂皇,氣派萬千,哪象此處,尋常富貴人家的廳堂也是不如。

正說間,幾個位列宰執的大臣,依次而出。

不待旁人介紹,諸人都早知道眼前的這些舊日同僚,已經位列宰執。

當下由何粟帶頭,各人抱拳躬身,向著諸宰相行堂參禮。宋制,親王雖然尊貴,在禮儀待遇上還在宰相之下。眼前諸官雖然以往都是朝中大臣,此時也必然不能免禮。

看著他們躬身行禮,因著這些人也都是身份尊貴,便由左仆射朱勝非領頭,向著各人還以半禮。

一時禮畢,何粟等人面露笑容,就想步上台階,去與各位宰相說話。

卻見一個執事官上前一步,止住諸人,笑道:“諸位稍待,李大人正處斷公事,稍待一會便出來。”

何粟等人只得止住腳步,不再上前。

各人都覺得李綱駕子太大,心中不樂,只是李綱到底是當世名世海內人望,縱是心中不悅,也並沒有人敢發聲說話。

足足過了一柱香的功夫,各人心中正自焦躁,卻聽到房內傳來一陣說笑聲,頃刻之後,只見李綱攜著一個中年官員的手,竟是一路送了出來。

這官員也是身著朱紫,各人拿眼看去,竟是全無印象,並不相識。

那官員看到堂外有十余人等候,也是一愣,連忙向諸人拱手問好,然後便自離去。

李綱看向諸人,卻都是當日朝中老相識。

他心中沉吟,不知道如何是好。金國先是有和談之意,然後一古腦的放歸了不少官員。除了這些被送到長安的大員,還有相當數量的小臣,也要逐次放歸。

在與皇帝討論之後,朝中宰執早有共識,這必是金人用計,西兵原就是宋朝精銳,又是新勝,銳氣正足,陜華諸州,原本就不是易守之地,再加上女真人並不擅長守城,而金軍主力新敗,加上朝中易儲,一時不能著手與宋軍主力再戰。

既然如此,不若假借求和,與靖康天子治下和談,讓出陜西全境。而同時,放歸這些當年的軟骨頭大臣,用來攪渾川陜,同時,可以用兵東南,也可以借著與靖康天子和談的同時,對建炎天子加以拉攏,待金軍上層的政治問題解決,主力休整完畢,由河東、河南等地,主力再入陜西。

而東南方向,卻被所謂的和談拖住腳步,金兵只要小施壓力,就可以置之不理。

“九弟雖算是馬上天子,其實很是懦弱。朕若一意主戰,他怕失了大義,只怕還不敢談和。若是朕這邊與敵國稍有議和的意向,那麽九弟便絕不會再戰。甚至搶在朕前頭與敵言和,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