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蒙塵北國(13)

吳乞買原本也知道諸子侄之間頗有不合,不象當初起兵時那麽兄弟齊心,這些年來,疆土越來越大,各人的權勢也越來越大,互相之間,都已經有了爭權奪利的心思。只是怎麽也想不通,這些人分幫結派,互相爭鬥,竟然已經要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他臉色陰沉,心裏也是明白。宗瀚與斜也等人之所以事事針對宗斡,一者是宗斡與他們政見不同,二來,這些人卻因為宗斡是太祖長子,按女真習慣,太祖傳位於他,而他則必須將帝位還給太祖,宗斡身為太祖長子,在繼承帝位這一條上,有著旁人不及的優勢。而宗斡現下已經很難說話,若是即位為帝,宗瀚等人卻怕他生殺予奪,將反對他的人殺個幹凈。是以無論如何,凡宗斡支持的,宗瀚等人就必定反對,正是此理。而其余諸人,緊隨宗斡身後,卻也是因著他庶長子的身份,對宗斡支持,也算是一種政治上的投資。

吳乞買嘆一口氣,卻只覺頭疼之極。他自然想立自己的兒子為繼承人,卻也知道無論是宗瀚還是宗斡,都絕不可能同意。他雖然皇帝,這種事卻不可能當家作主,也是可嘆。只可惜宗峻早逝,不然憑他太祖嫡長子的身份,繼位為帝絕無爭議。

他只顧想著心事,殿內形勢卻是一觸即發,諸人都是宗室親貴,女真現下雖是沒有封王,這些人卻都屬親王位份。吵鬧起來,在殿中旁聽的遠支宗室和大臣,卻都是不敢做聲。至於殿中衛士,看到諸王吵鬧,更是躲的老遠,不敢來觸這黴頭。

眼見各人就要打在一起,吳乞買終忍受不住,揮拳喝道:“當著我的面,你們都敢動手?如果我死了,是不是要領兵廝殺?”

說罷,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他雖然是氣的臉色鐵青,這些人卻全是他的兄弟侄兒,卻並不把他的怒氣放在眼裏,雖然並不敢當真動手,卻仍然是吵鬧不休。

斜也眼見不是事,只得好生相勸,只是他年紀老邁,中氣不足,勸了幾句之後,自己卻是咳嗽連聲,語不成句。沒奈何,也只得頓腳去了。

如此這般,這次禦前會議卻是一點成效沒有。除了使得原本就分裂的各派更加仇視外,全無成果。

此時已是年末,金人討論不出結果,只得罷了。不管如何,現在的統治集團還維持著表面的和睦,各人又因當著吳乞買的面差點動手,被吳乞買狠訓一通,於是各自道歉陪禮,內裏給爭更甚,歧見更大,表面上卻是你謙我讓,和衷共濟。

只苦了沈拓,原本斜也等人接他過來,原是要重立趙氏,因著宗瀚等人極立反對,卻只得將此事擱淺。而宗斡等人心裏哪能當真瞧的起沈拓,只是想把他接來當做一個幌子來用,此時兩邊爭執不下,宗斡等人也是無法,只得將沈拓晾在一邊,不管不顧。

一直待到天會六年匆匆結束,金人朝野上下卻仍然沒有個決斷。待到正月十二時,金人遵循遼制,於正月時召開馬球大會,娛樂之余,也可以展示貴族與將士的騎術,保持尚武之風,也使得上下和睦,有點與南朝大宋元宵燈會較勁的味道。

宗斡等雖然暫且利用不上沈拓,卻也願意將此人帶到球場。一者是拉攏,二來也用沈拓來宣示國威。

堂堂一國君主,這麽著被困在金人手中,在球場上看著金國健兒呼嘯奔騰,肅殺之氣直沖雲宵的同時,看一下亡國君主的臉色,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事實上,史有明書,宋欽宗在金國境內,曾經多次被邀觀看這一類的馬球比賽,而也在這種場合,他才有機會接觸到金國上層。

有一次,欽宗攀著宗瀚的馬頭,苦苦哀求,請對方允其它女真貴族所請,放他歸宋,他願意收攏人心,永遠做大金的屏藩。

而這個時候,金人早識破了趙構也和趙恒是一路貨色,根本無心恢復故土,也絕不敢和金國抗衡,既然有了趙構這樣的無能之輩,再放趙恒回去,只是徒增變數罷了。如此一來,宗瀚便對趙恒嚴詞訓斥,不允其請。欽宗淚流滿面,卻也是無法打動金國貴族的鐵石心腸。

沈拓心中明白這段史實,知道金國雖然有放回欽宗的議論,卻一直首鼠兩端。不論如何,他也無法打動位高權重,對上層決策有著決定性影響的宗瀚。況且,就算主張放歸的宗斡一派,也並非是鐵板一塊。宗弼,也就是欲稱的金兀術,對宋就是以征伐為主,和談為下,此時依附宗斡,只是他一已之力無法與宗瀚對抗,行火中取粟之計罷了。

局勢如此紛亂,他只求不在此時引人注目,不行出格之舉,完全成為一顆沒思想,沒自主的棋子,反正任人擺布便是。若是依附一方,完全惹惱了另一方,卻只怕有性命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