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蒙塵北國(5)

不論如何,坐以待斃絕不是沈拓的習慣,哪怕是身死刀下,也比坐困北國幾十年再慘死馬下的好。眼前的這夥少年,雖然年輕幼稚,若是加以利用,卻又比一群無恥無德無膽的官員有用的多。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而不息。

這樣的強者語言,在這個時代已經被文人集團和貴族皇室忘記,沈拓在這小小五國城內,原本看到的全是頹廢,惶恐,害怕膽怯,整個文官集團的那些所謂的武將們,一個個精神孱弱,萎靡之極。就算是國破家亡,卻仍然只想著苟且偷生,除了對自身處境的報怨和不滿外,對以往政治、軍事上的失誤,殊無反思和愧悔之意。

也只有在這些少年漢家兒郎的身上,才讓沈拓看到一絲希望的光芒。

數日之後,上京球賽在即,前來催請的使者也來了幾撥,沈拓卻不比真正的欽宗趙恒,一聽說金人召見,便嚇的魂飛魄散,他知道此行並無兇險,當下點選了一群侍從衛士,決定啟程前往金國上京。

他漫不在意,趙佶與宋室群臣,卻是如喪考妣,唯恐金人刁難,沈拓此一次如肉包子打狗,再難返回。

趙佶自己不便前來送行,於是連連發令,在五國城內的所有宗室、貴戚、大臣,俱來送行。如此一來,在五國城矮小的土城門前,黑壓壓站了千多人為沈拓送行。

看到沈拓身邊並沒有幾個正經衛士,只有一群十余人的少年簇擁著騎在馬上的沈拓,眾人都是皺眉搖頭,覺得皇帝太過輕忽自己的安全。

沈拓知眾人所思,便笑道:“這一路上,全是金人腹地,沿北邊境,也駐有邊軍防禦,再加上一謀克的金兵護衛,朕身邊不拘帶幾個人,都很安全。”

諸王並群臣也知道他說的有理,只是心中揣測難安,仍是面露驚惶。

這一群人,都是東京城破時被俘,親眼面睹了女真士兵的兇殘與強悍,一想到皇帝要被人強召至上京,身陷在滿身騷臭的蠻子群中,想來便叫人膽寒。

他們有的確實是擔心沈拓安危,也有相當一部份人,只是擔心沈拓稍有不慎,觸怒了女真貴族,連累眾人。再加上沈拓身邊就有百多名護衛的金兵,個個彪悍兇猛,時不時掃視群臣一眼,令他們膽戰心驚,不敢正視。

沈拓面露苦笑,只覺得眼前這夥宋朝的大臣,卻與一群綿羊沒有差別。其實不到兩百年前,就算是大唐王朝將要日落西山,殘病不堪的時候,任何一個強鎮的節度使,都能策馬揚鞭,宣威於異域蠻族之邦,如入無人之境。

一頭獅子帶領的羊群和一頭綿羊帶領的獅群,高下強弱立判。

沈拓長籲口氣,暗道:“趙匡胤,你為一家之利,誤我中國數百年啊!”

他現在身份是趙恒,心理上卻全然不是,是以對趙家的開國帝王,殊無敬意。是個中國人都知道,漢唐之後,由宋開始,中國開始積弱。檀淵之盟,始有中國賜給蠻夷歲幣一說,靖康之後,更有中原王朝稱臣稱侄以致殺功臣求和的先例,種種恥辱,千年之下,仍讓人扼腕長嘆。

以往觀史,不過是在書上,猶自讓人痛恨。而書中情形,就這樣展現在眼前,此間滋味,真的是令沈拓不知道做何反應的好。

他不欲多看眼前情形,再看護衛在身前的少年班直,雖然身量不如成人,氣概神情,卻是豪強自信,心中不免歡喜,因向種極吩咐道:“種極,頭前開路,咱們這便動身。”

又轉頭向群臣道:“朕此去必定無事,諸卿且回。”

說罷,也不再理會眾人,只待前隊前行,便輕控馬韁,緊隨而去。

他漸漸去的遠了,卻也聽不到群臣議論。趙恒以前,文弱怕事,更加不能騎馬。是以千裏北上,只能騎驢坐車,哪裏能如此刻沈拓一般,意態雄強,騎在雄俊的戰馬上,竟是神態自若。

各人心中呀異,不免議論,卻也是不得正解,待沈拓去的遠了,便也作鳥獸散。

五國城濱臨黑水,也就是後世的黑龍江畔,距離金國上京會寧府,不過五百余裏。當時金國初定,地方政會仍依舊制,以部落的形式統治,在燕京各處,漢民和契丹人都是以農耕和定居的形式,設州立府,修茸道路,阡陌相間。雖是比宋朝落後一些,卻也是在格局上相差不多。而在這金國故地,卻仍是以遊牧射獵為主要的生產生活方式,居住簡陋,道路不修。條件如此艱難,帶隊的金兵謀克也知道南人皇帝文弱,加以照顧,每天不過日行數十裏,便可以休息。

沈拓原本身體健壯,奈何寄居的這副軀體太過孱弱,這些天來有意加強鍛煉,在馬背上稍一顛簸,仍然是疲憊不堪。

反觀自己身前的班直侍衛,雖然多半是未成年的少年,卻一個個龍精虎猛,不將這點路程奔波看在眼裏,宋人如此,更別提那些自幼長於馬背的女真士兵了。他心中慚愧,卻反過來催著金人急行,那帶隊的謀克拗不過他,便每日加強一二十裏,等沈拓實在抵受不住,方才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