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反水

一聲動手,在場的張軏都是一激靈,下意識的全舉起盾牌來。

周毅獰笑:“已經晚了。”

他不欲多殺傷,然而此時,不殺亦不可能。

近二百名的緹騎全部手握短槍,周毅令下之後,第一輪短槍已經全部投了出去。

明軍原本就有投短刀或短槍的戰法,而且原本就是騎兵邊軍的戰術,實際上,也是用這一手趕跑了蒙古鐵騎。

當然,任何戰法也不是空穴來風,這一手師承的倒也就是蒙古人。

蒙古軍對戰之時,史記短鐵槍、骨朵、短刀、闊刀、短劍於兩軍陣前亂飛,這些武器數量之多,簡直就是遮天蔽日,在沒有遠程和密集發射的火器前,此法完全可以彌補弓箭殺傷之不足。

蒙古騎兵破陣時,常用重騎兵持鐵矛狼牙棒等重兵器於正中破陣,兩邊輕騎抄掠時則以輕兵器擲而傷人,什麽騎射無敵,那是漢人書生對歷史記錄的一種想象和情感的浪擲罷了。

騎弓短小而力輕,馬上發射對這些牧民出身的騎兵並不難,而想破重甲,沮敵士氣,完全根本靠弓箭,那就是純粹的胡扯罷了。

此時緹騎一輪投槍和闊刀短斧之類的兵器投過去,離的近,看的清,一輪打擊之下,對面連慘叫聲都省了,因為甚少傷者,都直接被穿胸破腦而死,只有寥寥十數人僥幸未死,但也是躺在地上蹬腿罷了,他們痛的叫也叫不出來,而此時的痛苦只是一會兒過後痛苦的十分之一罷了……

“大牛,李柱。”名叫周勇的老卒用盾牌揮舞勉強護住了自己的兄弟們,在他身邊,也是盾牌最多的地方,幾十面盾牌擋住了大股的投槍,只有幾柄沉重的短斧和闊刀打碎或是穿透了牛皮蒙面的盾牌,把盾牌後的主人打的重傷或是死去,鮮血在地上沽沽流淌著,散發出一股膩人的甜腥氣。在第一輪打擊後,周勇的盾牌已經沒了,在他身前,一共也只有不到五面圓盾,而對面的緹騎卻又緩緩舉起投槍,周勇知道很難幸免,向著自己身邊的兄弟們道:“大牛,李柱子,還有列位兄弟,咱們來生再見吧。”

王大牛剛剛被一柄短斧劃傷了胳膊,此時也顧不得處理傷口,鮮血一直不停的從胳膊上往外冒,他被擊起了兇性,只是不理,但此時聽著周勇的話,卻是嚷道:“周大哥,我死也不服。沒死在安南,也沒死在土木堡,也先沒咬了老子的蛋去,今天要死在這裏,憑什麽?”

“就是,憑什麽”

更多的人發出怒吼,能在剛剛那樣打擊下存活下來的,多半都是老卒了,生存不易,而將士對異族死於沙場,無有話說,但死在今時今日,死於此事,卻是誰也不願。

一輪打擊過後,軍心已經大為不穩。

張軏卻沒有意識到,適才他身邊五六個親衛和家丁把他給護的嚴實,有牛皮盾牌還有人盾,算是把他給護了下來。雖然對他的打擊猶為沉重,但好歹是掙出一條性命來。盡管跟隨他十幾年的親衛全部死光,連貼身的小廝也只剩下兩個,剛剛有個護衛衛護他時被短矛破體而過,帶出來的血肉濺了張軏滿頭滿臉,可憐這位大爺哪曾經歷過這些?當下嚇的魂飛魄散,差點就暈翻過去。

此時驚魂甫定,再看部下時,已經死了數十人,傷者更多,余下的已經是全無戰意,丟下手中腰刀圓盾,一副跪地待死的模樣。

只有寥寥數十人,應該是兩府中的家將老卒,團團圍在一處,嘶聲怒吼,一時間卻是聽不清在說些什麽。

再茫然看四周,那些百戶、千戶、指揮,甚至是都督,要麽死,要麽傷,要麽隱身暗處,幹脆先逃之夭夭,不問他這個家主的死活了,想到當初錦衣華服,鐘鳴鼎食時此輩前來趨侍奉承,那種嘴臉,那副模樣,滿臉就寫了效忠二字,甚至恨不得立刻就為他而死的忠忱模樣,當初他也曾深為感動,覺得自己有這些忠勇部下,凡事都可做得,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而此時此刻,或敗或逃,卻是沒有人把“忠勇”這兩個字放在心上了。

他不去想自己為什麽落個如此境地,又不去想自己平時除了賞人銀子,賞人物品或是代求官職土地外,有什麽真正馭下之術,或是叫部下死心踏地效忠的理由,而只是自怨自艾,抱怨自己沒有忠勇能戰的部下,把自己一個堂堂侯爺,就這麽拋之腦後,晾在了這裏不管不顧,實在是太無天良,簡直是人神共憤。

張軏在這裏哀傷感嘆之時,他身邊的小廝卻是驚叫道:“侯爺,文安伯薨了”

倒不愧是大家子的家生子奴才,訓的極好,在這關口還是說的極為準確。張軏之弟,文安伯被人一矛過胸,半截留在胸前,半截透胸而過,而雙目圓睜,似乎是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