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營嘯

“不必說太多客套話了。”翻身上馬之時,張佳木道:“程副將,出了什麽事,你現在可以和我說了。”

“是。”程森也自己跨上馬來,控制著馬速與張佳木並肩而騎。

他這一次匆忙趕來當然是幼軍中出了點事,不然的話也不必如此大費周章了。從南苑出來到廣渠門東的鮑家灣,足有四十余裏路,又沒有什麽官道可行,程森雖然精神還很好,不過渾身塵土,看起來也很疲憊了。

現在幼軍已經搬到南苑了。南苑在永定門外二十余裏,是皇家在城外的一處別苑,範圍極其廣大,其中蓄養了很多鳥獸,而且也有校閱用的點將台,還有大小不一的幾個校場,幾千幼軍投在裏頭,訓練之余,還可以負責看管南苑這個皇家禁地,正好一舉兩得,極為便當。

只是離京城遠,張佳木這個提督和坐營官的責任也就更加重大了,在京城裏,雖然各方勢力矚目,幼軍要做什麽都得提防別人說話,但上頭婆婆多,下頭的責任也就小的多,最少幼軍軍士操練之余還能回家,或是請假也沒有什麽要緊,現在出了城到南苑裏頭,責任大的多了,而遇到什麽事,也無可推諉,全是張佳木的事了。

今天的事,確實較為嚴重,所以程森兼程趕來,必須面稟,而且只能由張佳木去處置了。

事也簡單,營中有一個姓王的幼軍請了假回城,途中沖撞了一位禦史的儀仗,這個禦史倒是脾氣不大好,將這個幼軍打了一通板子,二十板打完後,皮開肉綻,傷的不輕。

這也還罷了,那個禦史可能是余怒未息,打完之後,又下令從人把那個幼軍扔在河裏。

雖然不是冬天了,不過剛被打完的人,全身無力,又有傷口,扔下河後雖然很快被撈起來,但也受創甚重了。

因為這件事,幼軍營中已經軍心不穩,有不少人在鼓噪鬧事,如果彈壓不得法的話,很可能會發生營嘯這樣最為可怕的事。

在大明軍中,欺負人或是被人欺負都是很正常的事。所以營中軍法最重的,就是不準傳播消息,也不準在半夜哭泣嘆息,因為軍戶多是苦人,一有人哭,立刻就會引發很大的麻煩。所謂營嘯,就是因為這種情緒而引發的暴亂,平時將領威望很高,犯事的軍士可以被隨意仗打,或是割耳削鼻,插箭在臉上遊營示眾,或是心情不好,直接斬首。

但一旦發生營嘯暴亂,將領則死無葬身之地,因為軍人畢竟是一群暴力集團中的一份子,平時受訓就是為的殺人,一旦軍人暴亂起來,其殘忍暴虐之處,可以遠超普通的百姓。

營中兩個副將,陳逵是擺明了的張佳木的人,威望高,震的住,留在營裏彈壓。而中下層軍官未必有陳逵的膽色和資望,而且也沒有資格來找張佳木,所以出事之後,倒是程森這個外系將領脫身出來,跑來找張佳木處理這種突發事變。

兩人一邊說一邊騎行,距離雖遠,不過好在都是良駒,一個多時辰之後,南苑就已經在望了。

轅門附近燈火通明,程森看了一看,沉聲道:“看來事情還沒完。”

現在已經時辰不早,軍營不比普通百姓,晚間吃了飯後就要安歇,幼軍訓練很嚴,晚上睡的就更早了,因為有時候半夜還要起來夜訓,晚上睡的不好,第二天也沒有精神,到現在這種時候,轅門內外還是燈火通明顯然就是事情未了。

果然,再稍近一些,就能聽到轅門附近人聲嘈雜,等張佳木沉著臉策馬過來的時候,看到陳逵正滿頭大汗的訓斥著鬧事的軍士,不過領頭鬧事的都是幼軍中少數的世家子弟,他們雖然不一定是公侯伯的直系子孫,但必定是與公侯伯或是武官都督指揮一級家中的旁系子弟,有這些身份在,幼軍訓練又嚴,他們想必也是積蓄了滿肚皮的怒火了,在鬧事的那群人中,恐怕也是有不少人借著此事借機發泄一下而已。

“大人。”遠遠的便看到陳逵迎了過來,這個將領智勇雙全,但身上更多的是“勇”的一面,敢作敢為,勇武過人,所以平時訓練士卒時很得力,但一旦遇到這種事,陳逵恐怕也抓瞎了,他向張佳木行了一禮,躬身道:“末將約束士卒不嚴,請大人責罰。”

一見面陳逵就先請罪,在他身後還有幾十個中下級的武官,都是跟隨著陳逵的心腹,自然,也是張佳木安插在幼軍中的人。

陳逵上來就認錯,可能也是害怕張佳木責罰他們吧。

“處罰是免不了的。”張佳木淡淡一笑,向著陳逵道:“陳將軍治軍不嚴,自然是首罪。該怎麽樣,就怎麽樣好了。”

陳逵心中一緊,不由自主的低了低頭,輕聲答道:“是,大人說的對。”

張佳木以前與他說話時都是親切隨意,甚至還有點熟不拘禮的感覺。畢竟是於謙留下來的班底,彼此還有些生疏和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