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見過公公

第二天就是定下來請客的日子。

張佳木現在是精窮。所有入項款子都投在公用裏頭,就這樣,大家還是咬緊了牙關過日子,沒法子啊,萬事起頭難,雖然正南坊加上現在擴充的六個千戶所的地盤交上來的銀子一年有好幾萬兩,這在當時的大明是不折不扣的巨款,一斤豬肉是十文到十五文,一頭牛是三兩銀左右,一畝地五六兩銀子,一幢三間三進的小院一百兩不到,但張佳木鋪的攤子太大,用銀太多,實在是支撐不來,現在真的是寅吃卯糧,將就著騰挪,稍有窟窿,就只能一拍兩瞪眼了。

還好,窮雖窮,家裏還有三擔銅。一大早晨,張家的老仆。現在的總管張福就派人準備,過了辰時,張家幾十個健仆就帶著準備好的物品,浩浩蕩蕩奔向駙馬都尉薛恒家。

今天這一場宴會,是張佳木為了奪門的事向薛恒和陽武侯薛暄致意道歉,而且,還有英國公等勛戚在場,在大明,得罪誰也不怕,勛戚的關系還是要照顧一二的。

再者說,眼看他也要清理兼並的事,先給大家打個關照,免得到時候有人給他下眼藥,這才是較為重要的事。

貴人宴會,氣象當然不能和百姓比,未到午時,駙馬都尉薛府的門外就停了一長溜的車馬,下馬石那裏全部都是各家騎來的好馬,僮仆下人們聚集在一起,說笑話擺龍門陣,京師勛戚都是常見面的,連上朝都在一起,主人熟習不說,下頭的仆人都是老相識了。

“瞧見沒?那是老曹家的曹欽,瞧他那德性樣!”

“現在人家可也是封了伯了。”一個戴著瓦楞帽,穿著青布直綴的老仆搖頭直嘆氣。臉上的皺紋刀刻出來似的,他緩緩道:“哪裏和人說起去?曹家這哥兒,十年前也就是個小旗官,挎著腰刀一早晨在街面吃油炸鬼,一臉的油渣子,那會可不象現在,嘖嘖,人哪,人比人氣死人!”

“你怎麽不說範總爺?”一個年輕些的唾沫橫飛的道:“先前多威勢,現在怎麽了,京營差事也沒了,打一輩子仗,功勞不在武清侯下,人家是侯爺,範總爺可是連帶兵的權也沒有了。”

“你這是屁。”有人駁斥道:“你多咱見範總爺在人前擺過威風的,人家就是這樣,向來就是蕭然一馬,最多跟兩伴當,這副樣子,那是老於少保調教出來的!”

“說的倒是。”先頭那人認錯。看著範廣笑呵呵的下了馬,被薛府下人一路從正門迎進去,他小聲道:“倒不知道駙馬請範總爺來是什麽事,難不成要起復?”

“起不起復,豈是咱們這等人操心的?”還是那老仆說話,他搖頭晃腦的道:“於少保都被人攆走了,範總爺還有什麽指望不成。”

“老貨,你這就不懂了吧?”這一次有人駁斥他了:“範總爺現在和張都督相與的好,別說起復了,封爵都有指望了。”

“哪個張都督?”

“說你不通,你還真的不通。”那人笑謂左右,“看看,是不是他鬧笑話兒了?”

“說的是。”眾人都笑:“張都督都不知道,也和咱們說嘴?”

“哦,對對!”這老仆是跟著會昌侯的,會昌侯是一心想奔上的人,不過朝中無人難做官,就是侯爵也一樣,會昌侯在宮裏頭情份平常,很多事撈不到手,奪門時他家也出動了上百男丁,屁的功勞也沒撈著,在京師裏被引為笑談,很多朝中的事,這些豪門健仆談起來如局中人一般,但稍微遠乎一些,對朝局把握和影響不大的那些勛戚。家裏的人也就對朝局人物有點隔膜,不如眼前的這些人了。

這些豪門的奴仆甚少顧忌,說話也就是在大庭廣眾裏頭,根本沒有避諱人的意思。反正,能得罪他們家主的人,在大明也沒有幾個,怕誰來?

都督同知陳逵今天也是應邀前來的客人之一,他和範廣一樣,都是一時名將,不過範廣帶兵的能力很強,部下全是精兵強將,當年在遼東是如此,回到京營也是如此,所以範廣名頭更加響亮,就把陳逵壓下去很多。

比如,範廣是都督同知,他也是都督同知,這會兒穿著便服來赴宴,在場的這些下人伴當長隨聽差居然是沒有人認出他來,京師官場,一榮一枯,從這一點,也就能見微知著。

他也不在意。只是微笑著閑聽了一會,接著下馬,把馬匹交給薛府的下人照料,自己就帶著一個最近投效,但很機靈得力的伴當,兩人到了薛府門前,那個聽差上前替了大紅全帖,薛府門上的拿起來一看,見是上頭寫著都督同知陳逵的字樣,知道是今天約好的客,於是屈膝請個安。把帖子遞回去,笑道:“人都來齊了,陳老爺是最後一個,請進吧!”

時辰還早,原本按京城世家請客喝酒的規矩,能拖則拖,不到午時過後人是不可能到齊的,到了之後,也會說笑話,飲茶,甚至看古董,射箭投壺打馬吊,總得玩一會兒,才會想到開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