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如何安頓

“張大人。”閑人走光了。張佳木還想寒暄幾句,蔣安卻是一臉焦急,他道:“咱家與大人算是一見如故了,但今天閑白兒收起,先說正事。等下回,我請大人喝茶好了。”

明朝的太監不象清朝,很少置辦外宅的,但高品太監有錢的很,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由這些太監輪流承辦皇帝的飲食,小廚房一年最少也得用幾萬銀子,都是這些大太監們報效出來。

喝茶,小意思啦。

蔣安確實是有求於人的樣子,張佳木也不敢怠慢,拱了拱手,笑道:“不敢,還是下官請公公吃酒———那麽,公公有什麽指教,請直說吧!”

“好,我直說!”蔣軍齜牙咧嘴的,好半天才下定了決心。他道:“萬歲爺有旨意,叫我去安頓一下郕王!”

“安頓?”張佳木身上一寒,他想了一想,很小心的問道:“皇上的意思,是怎麽個‘安頓’法呢?”

他裝滑頭,蔣安如何不知道?當下似笑非笑的道:“張大人,雖說你年輕,但經的事比我還多。朝野上下,誰不知道你小張大人智計百出?你這樣的人,不會連這麽一句話也聽不懂吧?”

說到這兒,蔣安正顏厲色的道:“你想的怎麽安頓法兒,就是那樣了。”

“好,我懂了!”張佳木見機的快,知道不宜惹惱這個死太監。

說起來,蔣安算是內監中的實誠人,很老實爽快,不知道諉難避禍。不然的話,象這種二百五的差使,怎麽就輪到他的頭上?

象人家曹吉祥劉永誠,兵權掌著,威風駕子端著,這種差事,八輩子也輪不著這兩人啊。

他也很是頭疼,自己想了一回,便道:“公公意下如何?”

蔣安道:“沒辦法,皇爺要辦,我們只能隨皇爺的意思。”他一臉苦惱的又道:“就是這種差事。咱家也沒有辦過,想來想去,就怕給辦砸了。”

張佳木這會已經回過神來,想來想去,心裏只有一個念頭:這事不能辦!

景泰其實不是大有為之君,但也絕對不是昏君。除了薄待兄長和侄兒,對天下臣民可沒有什麽抱憾之處。

他失人心,就是失在封建宗法上了,要是擱後世,可沒有人說他什麽錯處。

怎麽著,土木之變時,大明天下都快完了,哥哥信用宦官被人活捉了去,是他一肩把大梁給挑了起來,大明江山,傳給他的兒子也不能算錯吧?

當然不能算錯,當時的重臣也沒有極力反對,便是明證。

景泰最大的錯,就是親生兒子都死了,還硬頂著不復立沂王,就是這麽一件事。導致人心盡失。

這是對宗廟社稷嚴重的不負責任,後世人可能不大理解,但在當時來說,儲位的空虛足以令天下大亂,沒有宗法上合法的繼承人,大明天下隨時有土崩瓦解的風險,各地藩王起兵怎麽辦?京裏的野心家趁機混水摸魚怎麽辦?人心一亂,再想收拾可就難了。

朝中重臣,都是因為這個原故,盡數拋棄景泰。

再有,就是薄待太上皇,使得京營並四衛營和禁軍中的武官都失去了擁戴之心,這件事,景泰做的太涼薄了一些,大失人心也是應有之報。

但無論如何,景泰不是昏庸殘暴之主,掌理天下八年,大明還稱的上是國泰民安,重用於謙為兵部尚書,邊患也小了很多,內臣勢力,錦衣衛,東廠,都得到了遏制。

景泰八年,當然不能和仁宣比,但也絕對是盛世。

這樣一個帝王,斷沒有在重病退位之余,又被暗中處死的道理。

朱祁鎮看來也是恨極了,今天剛把老弟攆下皇位。趕到西內去住,晚上又吩咐人把親弟弟暗中弄死,這天家的骨肉情,看起來真的沒勁的很啊。

同時,他也是暗中警惕。最是無情帝王家,為君王者,是不會和誰講人情的。

“張大人,怎麽說?”蔣安心情很是焦燥,也難怪他,攤上這麽個倒黴差使。辦好了,也不以宣揚記功,辦砸了,小命也準得填進去,真是一個燙手的熱炭團兒。

他現在就怕張佳木一推六二五,什麽話也不說。原本這就不是人家的差使,蔣安剛剛接了這件事,想來想去,沒人請教,他一個內臣,講內廷的鬥爭還算個行家裏手,說是去殺一個前任皇帝現任的親王,還真是不知道怎麽辦為好。

“公公。”張佳木已經下定了決心。他道:“皇上可能也是一時氣憤,沒有細想。”

他道:“你想啊,郕王今天剛搬到西內,說是重病,但沒有一天就暴斃的道理吧?這名聲傳出去,朝野嘩然,如果皇上要給人一個交待的話……”

這話一說,蔣安頓時汗如雨下。大冷的天,額頭上的汗珠一滴一滴的往下掉落。轉頭看一下西內的方向,這滿天星鬥的時候,除了看到黑沉沉的宮檐殿瓦。當然是什麽也瞧不著,但就是這麽著,越發叫這個閹人害怕,只覺得黑暗處到處都是人影,宮殿深入,倒處都是神道和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