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決戰(十一)(第2/3頁)

“陛下,陛下?”

羅汝才興沖沖將人帶回,卻見張偉端坐椅中看書,並沒有理他。他卻不敢高聲叫喊,只得小心翼翼湊到張偉耳邊,小聲叫喚。

輕聲叫了幾聲,卻見張偉仍做若有所思狀,他便不敢再多嘴,只得垂手侍立一旁,等著張偉發話。過了半響,方聽得張偉道:“石子明寫論語正義,我來命人寫一本海圖國志。嘿嘿,把西洋和南洋各國的政治、宗教、文化全數寫下來,再輔以地圖,再加上有出海的商人們用報紙佐證,弄上一些趣聞花絮,用報紙連刊的形式,一年年堅持下來,總得教南北內地的人,都睜眼看世界才好。”

羅汝才並不明其所以然,卻也只得湊趣道:“是是,海商報是陛下在台灣時命人創辦,其中有不少海外趣聞,商情信息,很是有用。現下南方諸省的沖要大城,都有發行。若是再加上海圖國志這樣的好書,只要正常更新,一定可以令庶民百姓們喜歡。”

張偉翻他一眼,向他斥道:“你大字不識幾個,也來說嘴!我告訴你,馬上打天下,不可馬上治天下,你等鄖舊重臣若是以後還是粗鄙不文,亦很難立足!”

羅汝才額頭上冷汗頻頻而下,他因貪圖享樂,喜歡女色諸事,常被張偉訓斥。他所呈的奏章密報,也只得讓心腹的書辦代寫,此及此事,不如發奮向學,現下也能親手寫書呈的高傑受張偉的信重,若不是看他還有幾分狡猾靈氣,辦事也很經心,只怕地位早就不保,回家做富家翁去了。

因向張偉連連點頭,答道:“是是,臣下回去之後,立刻請先生教授,一定好生向學,不負陛下厚望。”

張偉也不管他,只問道:“人帶來了麽?”

“已在儀門外等候傳召。”

“即刻叫進來。”

羅汝才如蒙大赦,立刻跑將出去,以張偉口諭敕令禁衛官兵,帶那小童入內。張偉其實很少誅戮大臣,更別說他們這些從龍鄖舊。只是這麽些年積威下來,只需他輕輕一瞪眼,如羅汝才這樣的親信大將尚且汗流浹背,更別提那些較為疏遠之人,更是害怕非常。這些屬下每常自思,亦是深以為怪,不知是何原故。還是陳永華代他們解惑道:“爾等每常畏懼陛下,非為他故。乃是因陛下自入台灣起,遇事決斷從無過錯,凡事獨立專行,竟從無疏漏錯失,凡人安得如此?陛下料事之準,斷事之狠,識人之明,使臣下每常與其獨坐,皆是如坐針氈,惶恐之極。吾雖與陛下交好,亦每常有凜然惶怕之感,豈獨汝輩!”

張偉因立時要接見前明太子,對方身份特殊,雖然是幼童年紀,想必自幼在宮中教養,很知道君臣禮儀,到不便讓他一見面就挑禮的好。是以放下手中小說,凝神端坐,只待那太子進來。

待聽到外間一陣悉悉索索聲響,他便知道是禁衛將太子帶到。因覲見規矩是必定要先報名,方才得見。他便高聲道:“不必報名,著他進來。”

待羅汝才將那太子半拉半拽,強拖進來,張偉注目一看,卻見這位原本鐘鳴鼎食,自幼生長在王府宮中的前明太子此時已是狼狽之極。身著青布直綴,腳穿芒鞋,頭戴一頂仆僮所著的小帽,滿臉黑灰,兩只眼睛目露驚慌之色,顯然這些天來很受苦楚驚嚇,比之當日在宮中生活,已是天差地遠。

若是尋常的古代政客,只怕眼中看到的只是危脅和潛在的不安因子,對這太子亦殊無同情。而張偉熟知史書,知道這太子頗有些見地,聲名亦好。若是崇禎放他先行南逃,即位為帝,而不是弘光帝那個白癡登位,或許明朝能夠苟延殘喘,亦未可知。而此人被親外公獻給滿人,慘被殺死,其遭遇亦一直令張偉同情。

因見他此時委實怕的厲害,張偉便向他溫言道:“你不必怕,好生說話,朕不會難為你。”

羅汝才因見太子懦懦不敢答話,只得向他喝道:“陛下與你說話,快些回話!”

那太子越發害怕,因見張偉和顏悅色,並不罵他,反而向那滿臉絡腮胡子的武將訓斥了兩句。他也不知道哪來的膽子,向著張偉一指,罵道:“篡位逆賊,有何面目同孤說話,要殺速殺便是!”

張偉大奇,眼見這小孩明明害怕,卻不知道怎麽顫抖著嗓子,說出這麽一番話來。眼見他的童音裏帶著哭腔,顯然是害怕之極,張偉心中一動,向著太子溫言道:“這些話,是劉某人吩咐你說的麽?”

那太子不過七歲,雖然崇禎注重皇子教養,五歲便開讀認字,此時也讀了一些論語,列傳之類,只是小小年紀,哪裏顧的上那麽許多。強迫自已說出之後,卻已是害怕之極,此時張偉並不發怒,仍然是溫言相問,他便哇一聲哭將出來,點頭答道:“是劉老先生教導。當日拿我,他匆忙之間吩咐,漢後主劉禪說:此間樂,不思蜀,淪為千古笑柄。是以要我保住氣節,斧鉞加身亦要斥罵,這樣千百年後,亦可有身後美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