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相峙(七)(第2/3頁)

吳三桂等人不禁漢軍入駐軍官,亦是因此原故。他們均是抱定了法不責眾的心思,各人都覺得漢軍急需這些明軍助戰,與滿人的大戰近在眼前,哪能大殺特殺,自亂陣腳?

周全斌一則心慈,二來亦是有慮於此。於是先命將這些兵士看押收監,以軍鴿請示張偉。兩日之後,便收到張偉親手手書,上寫道:“殺了,發餉。軍情部與司聞曹皆報,清兵已然出京,算來半月內必至天津附近,爾需盡快收攏明軍軍心,多加訓練部勒,以為戰力。多派探馬出探,雖然掌握敵情,首戰致勝最為要緊,慎之!”

“來人,傳將!”

他一聲令下,中軍大帳之外的幾十面大鼓立時敲響起來,三鼓過後逾期不至者立斬。明軍參將以上,漢軍校尉以上的所有將校均是飛奔而來,並不敢怠慢。便是吳三桂等人,亦是急奔而至,唯恐此時觸了黴頭。

周全斌待各人參拜之後,也不提張偉手諭之事,只向吳三桂唐通等人略一點頭,以示招呼,便發令道:“軍法將何在?”

因是戰時,神策衛的軍法將軍亦是身著甲衣,聽得周全斌召喚,立時站將出來,盔甲鐵裙碰撞的蹡蹡做響,他躬身一禮,向周全斌道:“末將在,請大將軍下令!”

周全斌發下令箭,向他喝道:“將近日來逮捕的所有身負人命,橫暴不法之徒,全數斬首!”

說罷,發下令箭,向還在遲疑的軍法官斥道:“速去,立斬!”

那軍法官執掌漢軍軍法多年,哪曾見過如此之多的犯罪士兵,這幾天過堂審案,聽得明軍禍害百姓之事,常常怒氣填胸,每常覺得這些士兵枉披了一張人皮,其實禽獸無異。此時接了軍令,心中其實暢快異常,忙大聲應諾一聲,手捧令箭立時往外飛奔而去。

明軍諸將當真是想不到漢軍軍法如此嚴苛,一千多人的性命竟然渾不當一回事,居然是說殺便殺,絕不手軟。雖然周全斌臉色鐵青,幾十名明軍將校仍是一齊跪下,向周全斌道:“大將軍開恩!犯兵們雖然該死,望大將軍念在此刻正是用人之際,饒了他們性命,改為仗責,插箭遊營,然後派罪兵們於最前沖鋒,到時候他們必定肯下死力沖殺,豈不比殺頭更好?”

“不必多說!派他們上前,只怕是叛敵投降,甚至逃跑沖亂後隊的多!這些人,殘殺百姓很有本事,與敵做戰畏敵如虎,爾等不必再說。”

吳三桂手下被斬的很少,不過此時卻斷然不能退後,忙又將手一拱,向周全斌誠摯說道:“大將軍要嚴肅軍紀,這固然是好事。不過大病需用緩藥,徐徐調治。若是以猛藥攻之,只怕適得其反……”

周全斌不待他說完,便向他笑道:“你是怕兵變,是麽?”

“正是。”

“不妨。漢軍就部置在城池四周,我到要看看,有什麽人會站出來為這些畜生出頭!”

既然話說至此,所有明將都並不敢再勸,唯恐被視做“出頭”之人,各人垂手而立。心中七上八下,唯恐此事過後,漢軍順手將他們亦拿出來肅明軍紀。明朝這幾年來,朝廷責於督撫,督撫均令不下於將軍,而將軍只治責軍官,並不敢嚴責士兵,唯恐若的軍士嘩變。漢軍如此大殺大伐,誠心投效者固然擔憂,心有不軌卻是幸災樂禍,巴不得行軍法後,各軍騷動,大軍為之星散。

幾十名軍法官督促著約五六千漢軍布置法場,將所有的犯罪明軍軍官和士兵押到天津城內海河邊上,除了軍營內所有的將軍隨行觀刑,天津城內亦是為子轟動,數萬市民蜂擁而來,觀看這明朝立國幾百年來未有的熱鬧。待法場布置完畢,漢軍鄶子手以百人為一隊,鼓響一聲便斬殺百人,由助手將明軍屍體搬運一邊,由著鮮血流入海河之內。前兩隊時觀刑眾人尚且竊竊私語,待斬到三隊之後,幾百具屍首搬運成山,血水橫流,河流由清水變成血紅。所有明軍將校及天津城內居民都是面無人色,不敢再發半語。唯有鄶子手單調的砍殺聲,犯法軍士的哭叫求饒聲,再有便是單調而駭人的鼓聲一直響個不停。

這一場斬殺由午至晚,一直到黃昏時分方才停止,一千余具屍首被迅即運出城外,就地燒化。自行刑時起,明軍大營所有的校尉士兵都很驚惶,生怕被整個屠盡。待第二天天明,漢軍又擂鼓集將,不少將校臉色灰白,神色慘淡匆忙而至,不知道這屠夫周將軍又要有何殺戮舉動。誰料此次周全斌卻是和顏悅色,命漢軍軍需司馬官搬運了整箱的白銀齊齊碼在中營大營四周,舊明積餉最多的已有一年半之久,此次一體發清,並不拖欠半文。各將原都是吃空額喝兵血慣了,此次足有幾十萬兩白銀下發,卻無人敢動半點心血,老老實實足額發下,明軍軍營內立時歡聲雷動,昨日驚嚇一掃而空,各兵手捧餉銀,心畏軍法,立時下定了為新朝效命的決心,吳三桂等明將心中明白,自此之後,眼前這支軍隊很難再屬於自已專控,已然被人家以殺伐立威,以銀兩邀心,徹底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