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治平(六)(第2/3頁)

說罷,自顧起身,先行退出。殿內各人都起身低頭,恭送如儀。那李侔強忍興奮,與各位同僚寒暄致意,一同步出宮外。待出了端門之後,方上馬騎行,自天街一路而出,直出了皇城之後,方在城內事先約好的驛館中尋得了李巖。甫一見他,便將今日之事一一道出,言語間甚是興奮,更是掇弄其兄,想辦法兒求見漢王,得到賞識後自然能夠飛黃騰達,將來隨大軍殺回杞縣,救出家人,興復李氏家族,指日可待。

李巖靜靜聽他說完,屈起手指數落其弟道:“一,小人輩方希圖以遊玩嬉戲的辦法招引得帝王寵幸,你打馬球,不過是喜好,漢軍又提倡這個,是以我不管你。若是希圖以這種手段來謀取升遷,邀得王寵,我必不饒你。其二,漢王不過是貴人口角,一時客套,你若是把這個當了真。一心想著走終南捷徑,我看漢王為人行事,也必不喜歡這樣的人,只怕這捷徑越走越窄!”

一通訓斥過後,見幼弟垂首低頭,並不敢辯解。李巖滿意的嘆一口氣,負手走向房內窗前,支起窗欞,見外面是熙熙攘攘不絕於途的人群,無數商家小販沿街叫賣;路上行人都是衣著光鮮,步履從容,再有那西夷洋人,南洋商人匆忙而過;又有幾個高鼻藍眼的傳教士沿門挨戶的勸人入教;當真是堪稱八荒輻輳、萬國鹹集,集四海之精華於此一地,論起繁華富庶,幾年前的南京就可堪稱中國之首,再加上這幾年來的商貿發展,此時的南京城內,不但是整個中國,亦可稱是全世界最繁華富庶的城市了。就是那些新挖掘而成的城市供水和下水道工程,就已比滿地糞便的巴黎和倫敦強過百倍。

與國外相比如何,李氏兄弟自是不知,他們雖是官宦子弟,除了去過北京和開封兩個大城之外,便是來到江南後遊歷過的幾個城市。兩相比較,高下立判。一邊是民不聊生,官府中胥吏衙役,再有那綿衣校尉並宮廷內監四處橫行,哪有半分南京城內安祥和諧,繁花似綿?

與李侔看了半響南京市景,李巖長嘆口氣,禁不住又撫弄一下他的頭頂,笑道:“我這次到兵部辦事,原也是要和你一同長長見識。現下這南京勝景也看了個七七八八,咱們兄弟也該回去。還是安於本份,或許將來還有機會。”

李侔雖有些依依不舍,他早就盤算好了。晚間要去南京城內有名的秦準河畔遊覽一番,聽說那十裏秦準每夜金吾不禁,絲竹管弦之聲不斷,無數的文人騷客遊蕩其間,還有那些知名的名妓應承於中。那有那打十番的小戲,茶館裏聽書看戲悠閑自在;街頭上的雜耍、小吃,他都想親眼見見,親口嘗嘗,也算此來此金粉繁華之都一回。

只是兄長之命不可違,嘟著嘴應承一聲,著下人收拾了行李,帶了同來的伴同,一同牽出馬來,往漢西門出城去了。

他二人出門不久,一行十余人的羽林衛士在一個果尉的帶領下匆忙趕到。那客棧老板到是嚇了一跳,急忙迎了出來,待知道是尋李家兄弟,方告知那些羽林衛士,那李家兄弟早就退店出門,只怕是去的遠了。

帶隊的果尉知道追之不及,忙又回宮稟了張偉知道。張偉雖覺得可惜,自已到底按捺不住,要先見見這個名聞後世的李公子,卻是機緣不對,他竟已離京而去。只覺可惜,卻也只得暫且不顧,此時卻已不同於往日,用人行政牽一發而動全身,這時候提拔李巖,一者開了先例,於後世風氣不好,二者這麽著用人,李巖本人怕也是才高氣傲之人,斷然不會接受。長嘆口氣,也只得暫且放下。

李氏兄弟不曾前去秦準河畔隨喜觀光,這個聞名天下的脂粉之地卻不因少了這兄弟二人而稍有失色。這一夜仍然是燈火輝煌,鶯哥燕舞,熱鬧非常。

明朝其實與元朝或是宋代的規據不同,自明之前,從不禁官員儒士嫖妓,縱是當年的徽宗皇帝,亦曾與勾欄女子私下相會,朝野上下也並無什麽非議之言出來。那柳永的風流才子之名響遍大江南北,勾欄行院中到處傳唱柳永新詞,他本人亦是流連於妓院之中,甚至“忍把浮名,換了淺吟低唱”,結果惹的仁宗不喜,將他的進士及弟一筆勾去,命他且去填詞。他倒也順杆而上,立了個旗杆,上書四字:奉旨填詞。把皇帝老兒一通調笑,結果在皇權並不如後世莊嚴的宋朝,竟然也無人管他。

待朱元璋立國之後,農民出身的他立志要復漢官之威儀,盡去胡風。其實他心胸狹隘,不能容人。是以那胡人當庭打人屁股的廷仗之刑卻是留了下來,其余的陋習陳規也不能盡數。到偏生與妓院為難,下了旨意,並官員及儒士不得狎妓浪遊,若有違反,其罪不小。到了明末,這一禁令雖然名存實亡,官員們卻仍是不得其便,已是以狎妓之事為恥了。明末之時,到是有一些文人騷客與一些勾欄中志向高潔,才華出眾,出汙泥而不染的名妓相與交結,如此這般幾回下來,秦準河畔十裏歡場之名,早就是聲動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