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治平(四)(第2/3頁)

見他負手而行,屬下的副校尉與幾個都尉圍攏過來,與他寒暄閑話。這幾月來江南江北都是無事,明軍在川陜一線雖然調集兵力,但西有李自成,北有高迎祥,無法以全力攻打四川,張獻忠親率大兵鎮守,堅城深壘以待,明軍士氣低落,一時間竟無法破敵,兩邊看似打的熱火朝天,其實正是膠著對峙,明軍一時難進,張獻忠卻也沒有能力打將出去,漢軍駐在襄陽,竟是無事可為。

因身邊都是從河南一同出來的心腹手下,李巖到也並不隱瞞心中所思。與各人略微討論幾句李侔的球技之後,便苦笑道:“成日無事,除了在湖北境內跑了幾遭,捉了幾個小盜,咱們只是幹拿餉,不做事的閑人了。不打球,又能怎樣。這麽著下去,我看我也得學上一學,好疏散一下筋骨了。”

主將抱怨,屬下各人自然是湊趣應和,都道:“是啊,都閑的骨頭疼。哪一天派咱們打回河南去,那才是好。”

其實各人多半是農夫出身,一路隨行而來的多半是無產無業,甚至連家室也沒有的光棍漢子。此時在這富庶之地當兵拿餉,每月白花花的銀子準時關來,一分不差。吃的穿的住的與在家鄉時都如同雲泥之別,初時殺官造反的英氣早就消折殆盡,只盼著這樣的安逸日子永遠不要改變,待攢上幾年銀子,在此地討個老婆,買幾畝地,或是做個小本生意,不比回河南那樣的災荒之地強過百倍?

李巖也是知道各人的心思,心裏微微一嘆,卻也不好則聲。他壯懷激烈,可管不了屬下心中所想。再說這些想頭也是人情之常,若是一門心思只想著上戰場去刀頭舔血,只怕也未必是什麽好事。

辭別眾人,便欲出營閑轉。帶了幾個親兵在營門處牽了馬,先往襄陽城內的廂軍左屯衛將軍府內打探了一番,得知近期內仍是無事,那將軍只命李巖好生訓練士卒,又勉慰幾句,便端茶送客,命他辭出。

到得晚飯時間,在城內隨意選了一處酒樓,帶了從人上去二樓,點了酒菜獨酌。

“李將軍麽?這可當真是巧!”

李巖轉頭一看,見樓梯轉角處露出一張笑臉,卻原來是當日帶他入城的那錢姓漢軍都尉。

忙站起身來,拱手道:“原來是錢都尉,一向少見,卻是李巖失禮,不曾親去府上拜見,未知都尉一切可好?”

那錢武大咧咧道:“都好,托漢王的福,能有啥不好!這陣子我也不在城裏,你便是來尋我,也是白跑!”

李巖原是客套,哪裏要去他府上拜見。此時這老實武人如此答話,到覺得不好意思。因見他帶著幾個軍官上來,四處尋座,便道:“今日巧遇,合該我做個東道,請諸位飲宴,也是答謝當日都尉辛勞情份。”

幾人都是粗魯武人,這樓上擁擠的緊,一時也難尋座位,幾個人稍一客套,便一個個大馬金刀坐下,又吩咐人添了酒菜杯筷,酒過三巡,一個個臉上便泛紅起來,對李巖這個廂軍校尉方稍加辭色。

“李校尉,邇來也曾聽聞過你的聲名,才幹見識都是一等的人才。只可惜在廂軍中充任軍官,很難有什麽大的想頭了。一步錯,步步錯,我很為你不值。”

見李巖神色尷尬,那錢武又大刺刺道:“象我,原本在漢王身邊任侍衛,不合讓那小白臉抓了把柄,在這地方上幹起武官來,每日奔波辛苦的,卻又比在漢王身邊差了老遠,又有什麽法兒呢。”

他說的興起,將上身的佩甲去了,光著胸膛道:“前陣子被調去雲貴,路上就跑了兩個月,真正和那些土司和明朝敗兵打仗,到是少有。這還虧得是新修的上好直道,一直跑將過去,若是不然,半年也別想回來!那些個鬼地方,隔幾裏路就是成片的山,上頭調咱們過去,定然是嫌我們閑呆著沒事,讓咱們跑上一跑,方才罷休。”

他雖是說的有趣,李巖看他神色,卻是比當日憔悴消瘦許多。身著重甲的龍武軍在雲貴那樣的山地雨林瘴癘之地跑了幾月,當真是苦楚之極,卻也難怪他訴苦了。

正欲安慰,卻是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錢都尉,莫不是要從雲貴對四川用兵不成?若不然,漢王自當會派火槍兵去剿匪平叛,在當地整編的廂軍戰力也是不弱,何苦調龍武軍辛苦跑將過去。”

“嘿,你算是問著人了。尋常的武官,別說都尉,就是校尉將軍,只怕也不曉得。到是我,到底曾是漢王的近侍,消息卻是比一般人靈通的多。”

他猛吹一氣,又向左右顧盼一番,方低聲道:“聽宮內的侍衛們說,漢王近日軍議,多半是對著四川,排兵演練,也是由襄陽出兵入川。聽人說,雲貴那邊原是穩當,漢軍當日攻破,生擒了明朝世鎮雲南的沭家上下,那邊已再無反復。後來漢王思慮雲貴不穩,恐將來攻入四川時會有幹礙,因痛下決心,行改土歸流,設官立府,遷無地漢民入內屯墾之事。這麽子一來,才激起大大小小的土司們叛亂。若是依著明朝規制,設衛監視土司,任命下發敇書給那些蠻子,命他們世代鎮守,哪來的這些變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