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伐明(十三)

崇禎四年夏初,張偉自鎮江奔赴漢西門漢軍大營第三日的清晨。自昨日試炮過後,自半夜子時起,天氣變的沉悶之極。南京雖不似台灣終年溫熱,但夏天較之台灣尤為炎熱。此時雷雨之前,愈發使人覺得悶熱非常,漢軍雖駐軍城外,倚山傍水,各營的軍士卻仍是揮汗如雨,受熱不過。

張偉自炮隊與萬騎趕到之後,已命人將各種防暑降溫的中藥並食品下發,熬制湯水命全軍飲用。半夜時分,因覺天氣悶熱,披著夾衫步出帳外,擡頭看了半日天色,待天空中隱約傳來雷聲,又有電光劃破長空,眼見得一場大雨勢力難免。

“火藥糧草可都放在高處避雨處?”

雖披著白裯夾衫看了半日天色,此時狂風乍起,將張偉身上衣袂吹的啪啪做響。在帳中悶了半日,已經睡過一覺的張偉到不急著入內,只在外吹著涼風享受這雷雨前必有的大風。

因見身邊有不少親隨將佐趕來隨侍,張偉因隨口向金吾衛行軍司馬問道:“火藥甚是要緊,不但不能雨淋,亦是不能沾染濕氣。”

那行軍司馬笑回道:“這是自然。咱們的火藥都有浸油的牛皮紙發給兵士,包成小包,臨陣時折包灌入槍管,又不怕濕,又是方便裝藥,可提高射速。營內屯積的火藥都是裝在大木筒內,密封儲藏,以外夾層石粉隔絕空氣,斷不至受潮。”

“如此便好。”

張偉又問道:“圍城一月多,也是下過幾場大雨,城內幾番出擊,便是趁著大雨而出麽?”

身後由各衛派來的隨侍將佐中自由衛參軍部的參軍,聽張偉問話,那金吾衛的參軍便出列答道:“正是,前月正是南京的梅雨季節,到是很下了幾天大雨,天一直陰沉沉的。城內明軍敢出擊,也是以為咱們的大炮不響,火槍無用。待咱們火炮一響,就急忙撤回去了。”

張偉感慨道:“下大雨時火器還是要受影響,若是他們一心猛撲不計死傷,那麽還是能沖上前來的。不過有身披重甲的龍武衛在,沖上來也是找死。”

“普天下能有幾支軍隊如咱們漢軍一樣精銳,也只有漢軍能令行禁止,這乃是大將軍治軍有方啊。”

“正是,漢軍軍紀嚴明,餉俸充足,還有軍爵之賞,是以全軍上下無不奮勇殺敵,明軍可差的老遠。”

張偉聽得一笑,聽各人仍在捧迎拍馬,不禁頓足斷喝道:“都給我滾回去睡覺,再敢亂拍馬,都把你們送到軍馬司去喂馬去,讓你們拍個夠!”

待雨滴颯颯而下,張偉便進帳歇息,聽著密集的雨滴不住的打在牛皮大帳上的聲音,到覺得分外安穩踏實,香甜一夢,直至天色微明。

弁上銳,紅色,其間有十二縫,鑲嵌白玉,衣裳、膝蔽為純黑,玉帶,白襪、黑鞋。腰懸寶劍,白馬,馬鞍上斜掛鐵胎弓,待清晨雨歇,張偉跨騎馬上,全身著以明朝親王武弁服改制的大將軍服,只帶了幾百親衛,由城西向城東奔馳而去。雖然得了屬下報告,已知城東駐有十余萬明軍,連營二十余裏,刁鬥巡兵不斷,卻仍是決意親身一探。

昨日範景文與幾位文官計較已定,又有蕭如芷這樣的總兵大將支持,是以斷然以兵部尚書身份下令,命城東明軍來日調動,與城內明軍匯合,一同夾擊城西的漢軍。各人原本心中惶恐不安,待半夜下雨,雖知漢軍火器仍可發射,卻都不自禁合掌道:“天估我大明!”

因城中明軍就在水陸大營附近集結,到是城外的明軍調動需時,是以還不待天亮,對出征命令出滿心的不願,那誠意伯劉孔昭卻也發令各營的總兵、副將、千總等各級將佐,命明軍全營出動列陣,待天色明亮,便可繞過城墻,直撲城西漢軍大營。

雖是天熱,因顧忌漢軍火器犀利,不論是從南直隸和浙江、江西都司調來的衛所軍,還是募集的鎮兵,都穿著明軍制式的紅色小胖襖,長至膝蓋,窄袖,內填棉花,若是近距離被火槍鐵丸擊中,自然是一命嗚呼。若是距離稍遠,中了流矢或是槍沙,則這些棉花可以吸收阻擋,作用堪比皮甲。

於是張偉帶著輕騎過集慶門、安德門後,便在城墻外遠遠見了大股明軍由卡子門方向遠遠而來。此時正值東面的陽光照射過來,十余萬明軍迤邐行來,紅色的軍服映射著刀、槍、鐵頭棍、狼牙棒、矛、戈的寒光,當真是絢麗耀眼之極。

因距離尚遠,張偉到也不急著回撤,吩咐一名親兵迅即騎馬撤回報信,自已坐端坐馬上,打起瞟遠鏡向遠處看。直看了一柱香後,方向已急的滿頭是汗的王柱子笑道:“看起來威風的緊,其實全是銀樣臘槍頭!”

王柱子哪裏肯理會他的笑話兒,只急道:“一會子在大隊之中,哪怕您睡著看都成,現下還是快些回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