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 爪哇(二)

那些圍觀的土人開始到也老實,不過緊跟著這夥子奇怪的軍人行進,小心低語,間或輕笑兩聲。他們對著白人軍隊敬畏非常,對著這些相貌個頭與自已差不多的黃種人軍隊,卻是沒有那般的忌諱。待走到後來,見到有一漢軍因緊張絆了一跤,各土人索性放開喉嚨大笑起來。

張偉因見身後漢軍神情越發緊張,漸漸有些不成模樣,便向身後的親兵頭目王柱子道:“傳令下去!各軍都給我將胸膛挺起來,把殺氣放出來!這些土人不過是些愚民,讓這些個紅夷洋鬼子管豬仔一樣管的服帖,哪有咱中國人一半的勇氣和智慧?怕他怎地?幾百萬土人打不過幾千洋鬼子,咱們台南呂宋兩戰,屠了多少?把腳步都給我放開,站直了走!”

“是勒!聽大人的準沒錯。”

王柱子原本也覺得窩囊,被人如同戲子一般圍觀,還有那些土人婦女的目光,更令他渾身不自在。此時被張偉一說,便覺得這些烏黑的土人愚不可及,比之漢人當真是天差地遠。待聽到張偉說起當年攻伐台南,現下攻屠呂宋一事,雖然語意淡然,並不曾厲聲呼喝,卻是說出了崇尚鐵血,以戰功賞爵立身的漢軍士卒們最驕傲自豪的事。

待王柱子昂首挺胸,將張偉的原話背誦復述給身後的漢軍士卒們知曉,各人皆是覺得熱血沸騰,心中一股豪情湧將起來,都覺眼前這些圍觀好奇的土人又算的了什麽?便是他們畏之如虎的白人統治者,老子也是一刀捅一個對穿,到也沒覺得白人的血有什麽稀奇。當下各人都將神情一變,那踏在地上的腳步頓的分外有力,那些土人原本還嬉皮笑臉旁觀。待漢軍們整個神態一變,如同沖鋒行軍時的殺氣彌漫開來,眾土人方明白眼前這支軍隊並不似他們那樣一般懦弱無能,而是一支由幾千年文明累積起來的自信,再加以先進的武器裝備起來的無敵雄師。各人都是臉上色變,紛紛後退,低語著猜測這支軍隊到底來自何方。只是漢軍身上又沒有寫明,他們雖是胡猜一氣,卻是怎地也猜不到這支軍隊是何來歷。

張偉的兩百隨身親衛因沒有了馬匹,各人也自扛了把火槍,緊跟著騎馬在前的張偉,分列左右保護。張偉自是不在意周圍人圍觀的眼光,他們卻是緊張萬分,這萬一裏面有一二不好好意的歹人,抽冷子射上一槍,那可真是了不得的大事。

如此簇擁著張偉前行,兩邊的土人稍一靠近,便被親兵們用槍托擋了回去,那死皮賴臉向前的,漢軍們也不客氣,幾槍托過去,便可將其砸趴過去。兩旁圍觀的土人雖是心裏不服,忍不住嘀咕幾聲,卻是誰也不敢靠近了。饒是他們如此緊張開路,張偉前面擋路的人群卻仍是不少,他雖謹慎騎馬而行,卻不料那馬踏到一塊石子,忍不住一縱馬啼,卻將大道邊上的酒家放置於路邊的桌椅踏倒,那酒店老板聽得聲響,急忙奔將出來,卻是見到是一幫黑衣軍人立於店門之前,瞠目結舌之下,卻是將一股怒氣逼將回去。

他不說話,張偉卻向他笑道:“咦,這店老板,看你的模樣,可是漢人?在這裏好多年了,生意可好?”

那店老板聞言一愣,卻是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群黑衣軍人居然口說漢話,笑眯眯向他致意問候。他一愣之下,只是擦手油手不答話,卻見那馬上大官身邊有一位健壯軍人向他喝道:“兀那老板,我家大人問你的話,還不快些回答!”

張偉向王柱子一瞪眼,喝道:“對咱們漢人,也是這般的語氣?他們在海外謀生不易,此時見到家鄉的人,有些感慨也是人之常情,你這般兇橫做什麽。”

說罷跳下馬來,向那老板笑道:“你不必慌,我這親兵臉長的兇,心地卻是很好。看你的衣著打扮,還有頭頂束發戴巾,想來定然是大明的子民,我來問你,你是哪裏人氏?怎地跑到南洋來了。”

“回大人的話,小民正是大明福建泉州人,萬歷初年間舉家來了南洋,在此已是幾十年,歷經三代啦。”

“在此生活的可好?”

那老板看看四周,因見四周土人聚集甚多,暗中咽一口唾沫,答道:“原本到也還好,此地土王對漢人甚是友善。咱們漢人來南洋已有數百年的時間,本地的廣州和福建人甚多,賦稅比之內地又輕。咱們漢人又一向勤勞能吃苦,頭腦也比土人活絡的多,只要踏實肯幹,沒有不發家的。這些年來,因來了白臉洋人,將土王攆下台去,賦稅重了一些,到也還過的去。只是他們一邊鼓動土人和我們為難,一邊又將釀酒賣酒、行商、理發、補鞋等營生全數交給漢人專營,其實這土人原本也不會這些,洋人們故意交給我們專營,禁止土人,反道將漢人和土人弄的越發的對立。這些年來,漢人和土人沖突不斷,咱們人少,幹不過他們啊!若不是還有些大家族在洋人面前撐著場面,土人們不敢過份為難,只怕漢人們在此地難以容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