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三章 呂宋(七)

呂唯風領命而去,至巴石河前,卻見不遠處曹變蛟領著幾千漢軍正在河邊處置屍體,呂宋天氣炎熱,已有不少屍體輕度腐敗,一陣陣若有若無的腐臭味隨風飄來。呂唯風皺眉道:“這河沒有橋麽?”

奉命潛入呂宋的探子早已趕來候命,此時聽這位未來的呂宋最高行政長官問話,自然是不敢怠慢,忙回話道:“小人來時曾經尋當地土人打聽過,因紅夷懼怕北岸的土人和漢人暴動,再加上他們平常甚少過河,是以不準搭建橋梁。兩岸的百姓們若要過河,只能用渡船。”

“那末你去尋幾艘渡船來,我們往上遊走走,再過河。此地的臭氣,我委實受不得了。”

他雖是面膛黝黑,滿臉皺紋,卻是官宦子弟世家出身,若不是父親在緹騎拿捕東林大儒周應昌時首倡市民暴亂,想來他此時還在南京安享富貴。那一日家產被抄,父親被逮問之後慘死獄中,母親妹妹在抄家時跳井而死。他本人在那些聽聞信息趕來的南京市民庇護下倉惶出逃,原本的富貴尊榮之家瞬息之間家破人亡。一路上他惶惶然如喪家之犬,原打算逃至福州投奔族中親戚,卻在福州城門處被一隊奔馳而出的綿衣番子嚇的幾乎癱倒在地。舉目無親,無可奈何之下,便一橫心投了當時暗中招募流民的何斌,往化外之孤島而去。人生際遇到也奇妙,他若不是家破人亡,想來不過只能在家補個國子監生,碌碌無為,終老一生。誰料出使日本後受張偉賞識,將台灣政務交給他與吳遂仲等人,他兢兢業業幹了幾年,現下卻又被張偉帶到呂宋,想來將來這十倍於台灣的大島,就要交由他統治。

“他日若遂淩雲志,敢笑黃巢不丈夫!遲早有一日,我要把明朝的皇陵,都如那後金福陵一般,盡數掘了!要把明朝的貴戚親王,殺個幹幹凈凈!”

見身旁盡是護衛的漢軍,亂紛紛在四周奔忙效力,滿臉巴結的全是得力的心腹手下,呂唯風嘴角露出一絲冷峻的笑容。

因見半日尋不到渡船,呂唯風怒極,向那幾個探子喝道:“枉自派了你們過來,連幾艘渡船也尋不到,要你們何用?”

斷喝道:“來人,每人掌嘴十下!”

那幾人原本是福建沿海的海盜,並非台灣直接治下的子民,是以呂唯風可臨機處置,不需交付審判。他一聲令下,身邊由漢軍下撥護衛他安全的親兵便上前將那幾個架起,劈裏啪啦打將過去,只打的那幾人眼冒金星,口鼻中鮮血直流。

“你們定然心中不服,是麽?那渡船想來是被當地的土人藏了起來,甚或是暫且沉在河底,以防損失。兵兇戰危之際,保全家產,這也是人之常情。”

他頓了一頓,冷冷一笑,說道:“我打你們,到不是為現下你們辦事不力。是打你們貪生怕死,不肯踏實效力。雇你們的時候,一個個將胸口拍的山響,都道自已是亡命之徒,一定能在呂宋給西人制造混亂。事實如何?別說這邊的情形安如泰山,就是連艘渡船都不知道事先準備!你們拿了錢,卻不辦事,打你們都是輕的!”

見那幾人口鼻中兀自鮮血長流,又嚇的木木呆呆,不敢回辯,呂唯風噗嗤一笑,命從人拿出幾錠大銀,交給那打頭的,笑道:“虧你們說嘴都是殺過人的豪傑,幾個耳光就打成這副呆樣?當真是教人瞧不起!銀子拿去,一會子到巴石河南尋些醫生,買些草藥敷上,余下的買些酒喝,以後跟著我踏實辦事,辦的好了,銀子我有的是。若是還敷衍了事,那就不是打耳光這麽輕松了。就是這樣,咱們去尋些木頭,制成木伐過河。”

那些個探子原本是沿海的大盜,刀頭添血的狠角色。此時卻被呂唯風又打又搓,揉捏的如同三歲孩童一般,便是那些護衛的漢軍和隨行的官吏,亦是看的目瞪口呆,卻不知道平日裏沉默寡言,為人和善的呂爺竟有如此殺伐決斷陰狠手毒的一面。

當下各人默不作聲,隨著呂唯風尋了些輕木,制成幾個大木伐,呂唯風又吩咐人尋去尋曹變蛟,請他派兵在河上搭建浮橋,以便來回。這才上了木伐,帶著一眾從人分批渡河而去。

上了河邊,往那民居之處行去,因見身邊各人都是噤若寒蟬,原本說笑不禁的各人都是沉默不語,呂唯風突然一笑,道:“都覺得我有些霸道,是麽?”

見無人應答,他豎起兩個手指,笑道:“只兩條:一,吩咐的事,一定要盡力去辦,盡了力辦不好,我不責怪。二,敢在我背後嘀咕事非,使絆子下藥的,絕不輕饒。我向來說話只說一次,今日你們都聽到了,日後若有些得罪,可別說我不教而誅。肯聽使喚,經心辦差的,我也絕不會虧待,敢得的賞,一分一毫也不會少了你們。就是這麽著,大家分頭去辦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