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騎射(二)

江文瑨越說聲音越大,激越道:“大人,行軍打仗,一定要謀定而後動。三萬多將士的性命交托在大人手上,大人雖然打了勝仗,卻要忌志得意滿,文瑨大膽,肯請大人一定要牢記此番的教訓,將來做戰,方可少一些錯誤。”

說罷長揖至地,就勢跪下,低頭道:“文瑨無狀,面刺大人之過,請大人責罰。”

他是參軍將軍,直屬張偉管轄,故而雖是長篇大論的當面指斥張偉,其余諸將卻是誰也不便阻攔喝斥,各人都是鐵青了臉,聽他如此貶低長崎一戰。此人心性高傲,又有一股迂氣,除了當初跟隨周全斌時建言參謀頗得器重,周全斌推薦給了張偉之外,與其余各衛諸系將軍都沒有什麽交情,此時見張偉不露聲色,除了幾個老成的為他擔心,到有大半人幸災樂禍,指望張偉能好好教訓一下這個狂妄無禮的書生將軍。

“你說的很好,也很對。”

張偉於座中一躍而起,踱到江文瑨身邊,慨然道:“其實你不說,我也準備得便召集都尉以上,直言當日我指揮之非,現下你說了,就把你適才的話匯編成冊,詳細列明得失,下發各人參閱。為將者,有錯不怕,我就不信名將都是不打敗仗的!更何況我還是打勝了的,說幾句過錯,怕怎的?江文瑨,你面刺我過,受賞!”

說罷向節堂外叫道:“來人,取我的刀來!”

因節堂內任何人不得帶刀,張偉自幕府得到兩把寶刀,喜愛非常,因命衛士隨身而帶,隨時把玩。那兩名提刀衛士聽得張偉下令,便各自攜刀而進,等候張偉命令。

張偉猶豫片刻,命道:“將那把村雨送給文瑨了!這是日本北條家的寶刀,鋒利異常,卻是少染鮮血。村正一刀奪了無數人的性命,僅是德川家康的祖父、父、長子都死於此刀之下,人稱兇刀,還是我留了吧。文瑨文氣過重,只怕是降服不住。”

江文瑨卻哪管他送哪把刀,因知張偉甚愛這兩把寶刀,此番他橫下心來當面指斥張偉,原本存了罷職丟官的心,誰料張偉不但不責怪,反道大加贊賞,又要將心愛寶刀賜於他,心中激蕩,泣聲道:“大人,這寶刀是您心愛之物,文瑨一介書生入軍參議,刀劍非我所愛,請大人留著自用。大人如此愛重文瑨,文瑨愧不敢當,唯願大人奮擊而起,文瑨贊襄左右,足慰平生。”

“唉,說的哪裏話來!寶刀再好,也沒有文瑨這般的人才更讓我看重!”

親手將江文瑨扶起,又笑道:“長峰,我賜你寶刀,也是想讓你改改身上的文氣,為將者不通兵書不曉文事,終究是一勇之夫,文氣太足而武勇不足,也是不成的。還有,你雖然通曉兵事,這官場政治和民間瑣事你了解甚少,太過偏狹了!”

他急步踱了幾圈,下定決心道:“長峰,我本欲派遣文官去長崎為總督,主理官政事物,本已立定軍機處某員,現下想來,還是讓你過去。一來你是參軍將軍,軍隊系統本就熟悉,長崎那邊治政,倚仗軍隊甚多,純粹的文官怕是不成的。你過去,把軍政大權都接過來,軍事之余管理一下民政,將來若有戰事再起,我再征召你回來,你意如何?”

江文瑨又跪下一叩首:“文瑨敢不從命?”

張偉大笑道:“甚好,長峰兄,好生去做吧!”

本欲退帳,轉念一想,卻想起心懸的一事,便令道:“傳範錫範、羅汝才進來。”

待兩人昂然而入,張偉向他二人笑道:“你們兩人還任校尉,心中可是怨恨?”

兩人心中卻是有些不滿,他兩人資歷固然比不上周全斌等人,也不及肖天等將軍,到是比左良玉江文瑨等人資深的多,他們得以封將,自已卻仍是居校尉之職,心裏又怎能高興?

心中如何想是一回事,表面上自然是另一回事,此時張偉動問,兩人雖見他臉帶笑容,語氣平和,那羅汝才為他監督諸將,一直是陰謀詭詐,見張偉如此,心中只道有什麽虧心之事被他發覺,此時要拿他二人發作,當即嚇的兩腿抽筋,心中轉來轉去,除了又偷偷買了一個小妾,並無違法亂紀之事,於是強忍著不跪,與那馮錫範同時低聲說道:“末將不敢,選官任將大人心中自有法度,哪容的未將不滿?”

“求官謀將,封妻蔭子,這也是人之常情。兩位不需隱瞞,汝才這些年幫我監督軍中將校,頗有苦勞。馮校尉雖然此番戰功不顯,但素來法紀嚴明,治軍有方,這我都是知道的。”

兩人原本惴惴不安,聽了他的考語,這才都將心放下,向張偉行了一禮,齊聲道:“謝大人贊譽,末將愧不敢當。”

“當得,當得!此番沒有封你們為將軍,是因為汝才不是帶兵打仗的,又一直監督諸軍,當面封賞,只怕軍士不肯歡呼,沒的失了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