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滅鄭(五)(第2/3頁)

此時甲板上已是紅通通一片,台北軍服是以綠色為主,而當時英軍軍服卻是全身通紅,再輔以大毛的直筒帽子,於是眼前這些台北軍士戴著黏上些雞毛狗毛用硬紙糊的假毛帽,身著趕工染紅縫上紐扣的英式軍服,除了黑色皮靴費事費錢沒有備辦外,離遠了一看,到也是象模象樣。此時兩千名經歷過戰陣磨練的台北精銳軍士,一個個低伏在船舷之下,只待周全斌下令,便可一齊起身開火。

鄭鴻奎此時卻已掛彩受傷,適才一顆開花彈擊中甲板,若不是身邊親兵一起撲在他身上擋住了彈片,只怕他此時已經下地獄見閻王去了。饒是如此,他胳膊上也被彈片咬了一口,當即血流不止,看著倒在地上死去的三個親兵,鄭鴻奎心中如被熱油燙過一船,只覺得撕心燒肺般難過。

眼見敵船越來越近,鄭鴻奎抖著手指向前方,大聲令道:“快,快點靠上去,敵船無法發炮,看到沒有,他們的小船開始跑了,不管它!大船跑不過咱們,快點靠上去,殺它個雞犬不留!”

又令道:“放小船,用小船饒過去,四面一起攀船,我看他甲板上有多少水手!”

他聲音已是嘶啞難聽之極,這一陣子的炮擊對他打擊甚大。雖然知道對方炮火強大,可沒有近身便折損這麽些人手,卻也是他始料不及的,想到回去後鄭芝龍必然會訓斥自已,現在也只有盼著登船之戰少損傷一些,那便是佛天保佑了。

此時兩方已是靠的很近,周全斌眼見對方船上黑壓壓的人群燥動,對方艦首已是對準已方戰艦的船身撞了過來,又見上百艘小船被放了下來,小船上水手拼命劃動船漿,顯是要饒到戰艦身側或身後進行攀爬。當下令道:“先不必理會對方大船,各人瞄準小船上的敵軍,分兩列裝藥射擊。”

身邊傳令兵連聲應了,便向那桅杆上的旗語兵傳話,待周全斌身前士兵皆已起身射擊時,各船的神策衛士兵都已從船舷上露出身來,向那些急速劃來的小船射擊。這兩千名訓練有素槍法精準的士兵齊射,對手的小船又距離五十米不到,兩千名士兵如同射獵一般,從容瞄準擊發,那一百余艘小船上的鐵丸如同雨點一般落下,待船上水手醒悟,想往回劃去逃命,卻又哪裏來的及?砰砰砰響了一柱香功夫的槍聲,所有試圖饒過的小船上已是全無活口,那些小船上東歪西倒的躺著死去的鄭軍士兵,各人身上最少也有幾百顆鐵丸,那血水由船上淌下,染紅了大片的海水。

鄭鴻奎在船頭看著前方的慘景,心中一陣陣煩悶,直欲吐血,對方顯是算準了已方的戰法,一切都是有備而來。而此時自已早就下令全速沖擊,便是想調頭而逃也是來不及了,勉強定住心神,大喊道:“兄弟們,大家都跟隨我鄭家多年,敵人便在眼前,就看兄弟夥的了!”

他身邊有一鄭姓小軍官,卻是家族遠親,強要上船來搶功勞的,此人未經戰陣,此時早已嚇破了膽,怯生生向鄭鴻奎道:“三哥,咱們還是退吧……”

鄭鴻奎向他一看,迷糊間卻也不知道是誰,下意識將腰間佩刀一抽,向那人便捅了過去,只覺得對方熱血噴出,濺了自已一臉,那溫熱的鮮血順著刀柄流將下來,將他雙手染的血紅。他惡狠狠喊道:“退亦是,沖上去沒準還有條活路,若有人存了別樣心思,便是現在逃了性命,我也絕饒不了他,我必殺他全家!”

說罷將刀上血跡放在口中一添,惡形惡狀笑道:“還有人敢說退麽?”

他在幼年便隨鄭芝龍闖蕩江湖,殺人原本是家常慣飯,身邊眾人見他如此兇惡,卻哪裏還敢說什麽?各人將腰刀抽出,只等近前廝殺,與其被他一刀刺個對穿,到不如被火槍打死了。

各人心裏皆是一個念頭,均默祝道:“老天爺保佑,那紅毛夷的火槍可要長眼,可千萬別打在我的身上。”

待大船行的又稍近些,這些鄭家兵士只看到對面船上紅通通一片,那些紅夷頭上又頂著黑乎乎的大帽子,看起來怪形怪狀,卻見對面有人將手一揮,許多人只覺得耳邊轟隆一響,眼前紅光一閃,身上又癢又痛,待想去抓,那手卻是不聽使喚,軟綿綿使不上力氣,心中正奇怪時,意識卻漸漸消彌,眼前又是一黑,便是什麽也不知道了。

鄭鴻奎眼見身邊的百戰死士不停的被敵手的火槍擊倒,氣的雙目圓睜,那眼角掙裂,兩行鮮血順著眼角直流下來,正沒理會時,只覺腳下一震,卻原來是自已的船首已然撞上了對方的一艘大船,鄭鴻奎忙叫道:“快搭鐵索,舷梯,弟兄們向上沖啊,為死去的弟兄們報仇!”

他到是悍勇之極,此時亦是顧不上指揮,將手中刀子往嘴上一含,瞅準了一根拋在敵船甲板船舷上的鐵索繩頭,兩手一拉,雙腿用力在船身上蹬上幾蹬,便是用手勾住了敵船,他心中大喜,口中嗚嗚有聲,卻是想讓身後的人跟上,喊罷縱身一躍,便向甲板上跳去,甫一落地,便用右手將口中刀子一拿,定睛細看,便想找人廝殺,此時他腦筋卻是有些清醒,只在甲板上掃了一眼,卻只道一聲:“苦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