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8章 沖涼

東家龍旺見楊踏山雖然只有十六七歲,但這身子骨已經很結實,尤其是聽船老大說他會武功,一個人撩翻他們五六個,不僅刮目相看。

從西安府到慶陽府,路程不近,又經常有流寇襲擾,或者災民哄搶糧食。他們車隊的夥計們身強力壯,但沒幾個會武,有了這個小夥子,到多了一份保險。

龍旺很高興地接受了,也按船老大的規矩,雙倍工錢,包吃包住,每月四百文。

第二天一早,準備出發。龍旺帶了一位少婦來了,雙十年華,瓜子臉,柳眉斜飛,眼睛亮亮的熱熱的,仿佛象一團火,一身青蘭碎花短袖衣衫,手裏拿著一把團扇,後面跟著一輛蓋著車棚的馬車,馬車後面架子上大大小小放滿了箱子和雜物。

東家龍旺一介紹,這才知道,這小媳婦名叫田妮子,是龍旺續弦新娶的娘子,到西安府娘家來省親完了,要跟車隊回慶陽府家裏。

龍旺自己要牽領頭馬車,讓楊踏山的負責他娘子的這馬車,跟在車隊中間。

楊踏山把自己的法醫物證勘查箱也綁在了這馬車上。

離開西安府,一路倒是平安無事,不過這不是主要官道,所以路不太平整,現在又是夏季暴雨季節,路上到處都是坑坑窪窪的泥炭。

由於馬車要運糧,所以,隨車的夥計都不能做馬車,步行跟隨,當然,東家龍旺的娘子田妮子除外,她有自己的專門馬車。

楊踏山牽著田妮子的馬車,跟著車隊走在這泥濘的官道上,幾天下來,楊踏山一雙布鞋和長褲上已經都是爛泥了。索性不管了,泥潭水潭照樣踩。

這天大中午的,雖有幾片薄雲,卻總在太陽邊上遊蕩,就是不擋日頭。太陽火辣辣烤得人直冒汗。楊踏山幹脆脫了短衫光著膀子走。

田妮子有車棚遮著,不覺得曬,七月天最是悶熱了,望見楊踏山一身大汗,叫道:“噯!你熱不熱?”

楊踏山回頭一笑,露出整齊的兩排白牙,又把頭扭了回去,心裏想:你這不是廢話嘛。

田妮子又道:“瞧你熱得那樣子,喝點水吧。”從車棚裏拿了一個裝水的葫蘆,遞了出去。

楊踏山還真渴了,謝了一聲,接了過去喝了一口,頓住了,品了品,這才一口咽了,回頭道:“東家嫂子,你這不是水,是酒啊!”

啊!田妮子回頭瞧了瞧,車棚裏好幾個葫蘆,剛才沒細瞧,敢情拿錯了,笑得她前仰後合。

楊踏山又咕咚喝了一口:“嗯!不錯,好酒,這天喝點酒比喝水更舒坦。”一仰脖子,咕咚咚一口氣喝了小半葫蘆。逗得田妮子咯咯嬌笑。

這半葫蘆酒喝下去,楊踏山頓時感到周身毛孔都張開了一般,格外的舒暢,禁不住一邊牽馬車往前走,一邊仰脖子唱道:

擡頭望天雲當中,

想姐情意淚落胸。

兩眼睜睜看姐去,

不知何日得相逢。

田妮子團扇擋在額前,咦了一聲,問道:“你還會唱山歌啊?”

楊踏山也有些奇怪,是啊,我怎麽會唱山歌的呢?跟誰學的?而且這首山歌好像還挺傷感,怎麽回事呢?想不起來了。

田妮子笑道:“噯,聽你這歌,是不是你的情姐姐不要你了,聽得讓人好心酸的哦。”

楊踏山嘿嘿一笑,思索了一下,還是弄不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唱山歌,或許,這山歌與自己的身世有關,要從中找到什麽端倪,先得查清楚這歌是哪個地方的,或許這田妮子知道。他問道:“東家嫂子,你能聽出我這歌是哪裏的嗎?”

明朝那時候沒有電視沒有錄音機沒有廣播。相隔幾百裏語言就不一樣,田妮子當然不可能聽出來,想了想,說道:“這曲調俺可沒聽過,不過,挺好聽的,你再唱兩首給俺聽聽,中不中?——不過,別唱那麽傷心的了,讓人聽了怪不好受的。”

“好啊!”楊踏山雖然有些失望,不過酒勁上來,很快也就忘了,開口唱道:

同天共地各一村,

情姐活波面又生。

百家姓中哪一姓,

免得開聲喊錯人。

田妮子微微一笑,團扇擋在腮邊,清了清喉嚨,挺起胸脯也跟著唱道:

姐不知名弟不信,

請弟去翻百家姓。

春耕犁地有俺姓,

世間書中有俺名。

田妮子的山歌曲調與楊踏山不一樣,但山歌講究一個即時應變,隨口應答,只要合轍押韻而又切中主題就行了。

楊踏山回頭一笑:“東家嫂子,原來你也會唱山歌阿。真好聽!”

“那當然。”田妮子團扇扇了幾下,接著唱道:

萬丈深潭深到底,

深潭腳下有潮泥。

你弟腳下有妻子,

和你唱歌也無益。

楊踏山咧著嘴憨憨一笑,拿起酒葫蘆咕咚咚又喝了幾口,也清了清嗓子,嘆了一聲,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