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祖烈烈三

夏朝末年的這場大幹旱,足以跟夏朝初年大禹時期的洪水媲美:伊洛幹竭,五谷焦死,嚴重影響國民生產,伊洛倆水的幹涸就等於宣布夏王朝命脈斷絕。

針對天氣亢旱,東邊山東地區的伊尹找到了有效的solution。伊尹不但會給人做飯,也會給植物做飯:用人畜糞便喂養植物——使用肥料是農業技術上的一大進步。莊稼們樂了,吃的又飽又香。光有糞沒有水也會燒死禾苗,伊尹進一步推廣水井以抗旱情。商族農業水平一點都不比華夏差啊。

其實,東夷人還率先養豬,東夷人的豬漸漸向西傳去,浸染進入華夏,這時根據考古挖出的豬骨頭分布得出的結論。東夷族的黑陶燒制溫度高,質地更堅,黑澤照人,也向西傳播,取代了華夏地區的紅陶成為流行款式。他們的“蛋殼陶”更是令華夏人瞠目結舌。東夷人甚至創造了世界上最早使用高嶺土的記錄,用以燒制白陶,是瓷器發明的前奏。東夷族的青銅技術逐漸萌芽,添補了華夏族在這一領域內的空白,成為未來商朝青銅器文化的先聲。總之,東夷人在手工業、商業上有著傲人的成績和領先的地位。

東夷族與華夏族的對立,不光是鳳與龍的糾葛,最終也將“龍鳳合流”:龍有了鳥爪,鳳有了蛇頸,相互取得對方的特征,融合成為統一的漢民族。

從東夷進攻華夏,第一個障礙就是河南西部的葛國,擋在夏桀與商湯之間,是夏桀的忠實屬國和湯先生的眼中之刺。湯先生覺得有必要顛覆這個小國,以方染指中原,於是派出核查人員到葛國轉了一圈,沒有發現大規模殺傷武器,倒是看見國君“葛伯”是個好吃懶做的無神論者,不喜歡祭祀,因為祭祀需要燒掉埋掉大牛大羊,他舍不得。湯先生決定以此為口實,派出外交人員向葛伯提問:“貴國不敬上帝,長期拖欠繳給上帝的會員費,我們特來問問為什麽?”

葛伯正在啃羊腿,學名叫做炙羊腿:把羊肉串起來,架在火上烤,一邊往上塗調料,以免烤糊了,就是炙,做法類似現在的烤鴨。當時炙品有炙牛肉、炙羊肉、炙豬肉、炙雉、炙兔、炙鶉等等。把鮮嫩的牛羊鹿麋肉切成薄片,用調料浸了生吃也不錯,類似日本人的生吃魚片——這叫做膾。這就是所謂的“膾炙人口”。

葛伯放下肉碗——因為是跪坐在地上吃飯,陶碗底下有一個高的腳,戳在幾案上,免於吃時有彎腰縮頸之苦。葛伯說:“我們這個地方不產牛羊,好不容易有幾只也被我吃了,哪有富余祭祀上帝?”

祭祀上帝要求用純一色的牛、羊、犬、豕,確實不好置辦。湯先生就派人送了肥大的牛羊給葛伯去。結果葛伯把這群牛羊全都自己吃了,上帝還是餓著肚子。

“您怎麽還沒有祭祀啊!”湯的外交人員大惑不解。

葛伯又推脫說:“我們不是不懂得祭祀的重要,只是每次祭祀除了牛羊還得具辦酒食。我們的田中大旱,種不出糧食來,哪有給上帝的?”

湯就派出一批勞動力前往葛地助農,老人小孩們往地頭送飯。葛伯的老百姓覺得等著莊稼長出來太漫長,幹脆先把飯搶來吃了罷。於是沖上去要盒飯。一個送飯小孩堅持原則,反抗搶劫,說:“沒有飯卡不給飯。”對方就急了,掄起石塊把小孩砍死了。小孩臨閉眼還攥著沾滿了鮮血的盒飯。這個暴行激起了商族上下的憤慨,湯先生不失時機地組織起他的第一次翦夏之征,叫上他老婆的有莘國,以及盟友仲虺的薛國武裝,成功地把葛國滅了。

湯的翦夏之戰,合計十一次征伐,從葛國開始。據孟子說,湯向東征討,西夷就埋怨,怎麽不來打我啊;向南征討,北狄就埋怨,為什麽偏偏到我這兒來得這麽遲呢?老百姓都期待著他來打,如大旱之望雲霓。湯先生殺了他們的國君,老百姓就如同下雨一樣爽。湯於是無敵於天下。

當然這是孟子為了推銷他“仁者無敵”的論調而胡亂吹噓的,事實恰好相反,無敵於天下的絕對不會是癡仁者流。雖然後代學者把湯美化為講求仁義的聖王,商族實際上不重文教而崇任刑罰。所謂儒者的理想,畢竟掩蓋了不了血淋淋的事實。湯先生把“豬啊羊啊送給葛伯去”的學雷鋒行動不能掩藏他故意制造戰爭借口的啟圖。

葛國被湯先生滅了。那些奔逃著的亡國者,被紛紛追上來刺倒。跌倒之後又被踩在腳下,用石斧在腦後制造斧痕。商的戰鬥英雄們以獵取敵人的頭顱作為榮耀,頭蓋骨是他們的最愛,齊著眉弓經耳際到後枕鋸下來,做成飲酒的酒杯,樣子有點像北京人最近戴的“豬嘴”口罩,人頭皮也不錯,是榮譽的象征。出土的頭蓋骨上往往留有砍偏了的痕跡,表明被砍者尚在掙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