堯風舜雨三

二十歲就登上帝位的堯,外表英俊,身高十尺,眉分八彩,為人寬厚,溫文爾雅,深受公眾擁戴,是個極其仁讓的領導人。他居住比較簡樸,一共兩座宮室。但他深知標榜天命才能睡得塌實,所以和前幾屆“帝”一樣,熱衷天文學研究。堯帝派出羲先生、和先生觀察日月星辰的起落,根據鳥、火、虛、昴四顆恒星在黃昏中的位置,頒布了一套傳說中的歷法。歷法規定每年有十二個月,月亮繞地球一圈算一個月,合計十二圈355天。這跟地球繞太陽公轉周期還差11天,於是每三年增加一個閏月(第十三個月),從而湊足了每年三百六十六日,蠻準確的。(其實是還是有誤差,每年應該是365.242日)。這套傳說中得歷法,比埃及人晚出了兩千年。

據說,羲先生、和先生又分別去了最東邊太陽升起的地方,以及最南邊接近赤道的地方(據說是在越南),各自建立了天文台。木竿被豎立在正午陽光之下,影子最短的那一天就是夏至,最長的是冬至。東、南兩個不同地點的觀測數據相互比較之後,確定了二十四節氣中最關鍵的春分、夏至、秋分、冬至四個日子,從而明確了一年四季的概念,可以指導農業生產。堯帝手裏攥著這四個日子的數據,就等於龍王爺有了降雨的神符,人們播種前必須向他請教日期以免亂播,誰還敢輕視“政府”的力量。而那個測量影子的木竿,就成為了“表”——現在天安門前的華表就是這個竿子進化來的,是政府威嚴的象征。如果把這個天文儀器(表)戴在手上,那就是手表——watch。

由於堯帝的努力,華夏族在中原一片欣欣向榮。民間獻來沒有羽毛的鳥,廚房裏生出一塊怎麽放也放不壞的肉。這些吉祥的東西,使得堯帝甚為得意,天下安康。

在一個“星期日”(當時尚無星期概念,“星期”是在一千多年後的兩河流域才有,而中國的星期更晚,是根據牛郎織女來的,表示周期會面的意思),堯帝工作累了,就戴著黃色的帽子,穿著黑色的絲衣,在“星期天”下鄉看風景。他這一溜達,立刻成為國人艷羨的對象,因為他坐著紅色的車子,駕白色的大馬,這輛馬車,簡直就是“法拉利”,世間罕有其匹。(中國自己沒有馴馬,當時能有牛車就屬大款了。馬這個東西,在當時是希罕玩藝兒,剛剛從西方進口的物種,只有堯帝這樣的高級幹部才有。)

乘坐“馬車法拉利”的堯帝,看見原野上的村落星星點點,老百姓仍是住在半地穴的房子裏,也有偶爾的一些大屋起於夯土台基之上,屋頂仍是茅草塗泥。屋子裏邊,出現了一種新的專利產品——古代石灰(氫氧化鈣)。這種東西是人工燒制的,加水就發生化學反應,變成堅固的碳酸鈣,是雪白的地板。有的藝術家庭還在這雪白的地面上作畫。

堯帝下車,往村落口去視察民情,在坑屋和立屋圍成的空場上,幾個野老正在打古代保齡球。他們把幾根類似手電筒的木棒坐在地上,從三十步以外,拿另一個棒子投擲它們,根據擊倒多少計分。這種遊戲叫做“擊壤”,跟現代保齡球沒有什麽區別。幾個老頭子們玩的興高采烈、滿頭大汗,來回跑著,揀棒子,熱火朝天。

堯帝駐足觀看。他身旁的捧屁蟲贊嘆道:“偉大啊!老同志們欣欣向榮,活的有滋有味——堯帝之德流被四方啊。”

野老們聽見這話,停下棒子,看著這群自命不凡的來訪者說:“我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堯帝有何於我哉?堯帝是誰?我不知道堯是誰,他給過我什麽好處?”說完,撅著胡子繼續打球,很酷的樣子,一棒子打出去,把沒擊倒的木棒補中。

堯帝大窘。人都不知道你是誰哎!你還樂呐?堯帝的脖子根也紅了,趕緊上車逃跑。其實他大可不必羞愧,人們不知道他並不可怕。如果政策老是失誤,老是一場又一場地搞運動,人們能不知道他嗎。如果沒有瞎折騰,沒有太多政策失誤,人們才也就感覺不到他。使天下之民嘻嘻而樂卻不知道帝力的存在,正是治國的最高境界啊。

堯帝回到定陶,繼續聚精會神搞建設、一心一意謀發展。可是,這時中原卻發起了大水,白浪滔天,泛濫於天下。這大約是“厄爾尼諾現象”發作了,中原地區暴雨連綿,黃河發瘋,重災區都淹到了山頂,人們住上了鳥巢,莊稼更是沒法要了。於是,鯀先生接受了堯的任命,采用從前共工治水的圍追堵截老辦法,從高的地方取土,墊在低的地方,修築堤壩,堵塞水患。鯀先生說:“當初共工失敗我知道,共工失敗在於堵得太低。”於是他自作聰明把堤築得更高,以至於成為聳立著的定時炸彈,隨時都會轟隆一下子崩塌。於是黃河中遊的中原地區,今天這裏爆炸,明天那裏爆炸,到處湍流肆虐。鯀先生雖然辛辛苦苦地奔波,但是堵了東邊西邊潰,圍了南邊北邊濫,始終沒有把洪水治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