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搖晃的江山(第4/10頁)

在東漢歷史上,我們看到太多的渾蛋宦官,但也偶爾見到一兩個好的。一個就是之前的孫程,一個就是眼前的呂強。這兩個人,在宦官圈裏,用他們圈裏的話來說,可能就是異類。

呂強的確是個異類,先不說別的,你看他字漢盛,就知道他志在何方。他可是憂國憂民的人啊,向來奉公清忠,一副看不到漢朝盛世死不休的樣子。正因為如此,他常常在劉宏耳邊吹明君的風。

說幾個典型事例吧。

有一次,劉宏封呂強為都鄉侯,他死活不接受,還上奏告訴劉宏說,當年高祖劉邦說,非功臣不得封侯,非劉姓皇族也不得封侯。你現在亂封侯,簡直是破壞了祖宗規矩。我建議你,應該把王甫、曹節等這些宦官們的侯爵撤了。理由很簡單,他們都有趙高亂政之氣,不可不防。

說完了宦官,接著說宮女。他這樣警告劉宏:你後宮養的女人太多了,竟然有數千個,這些都是燒錢的主,僅衣食之費,就日數百金。現在國家財政緊張,稅都快收不上來了,你還大手大腳地花錢。所以我建議你,遣送一部分宮女出去種田,自己少花錢,又可以給國家搞創收,何樂而不為。

總之,說了很多,說的都是跟別的中常侍不同一條道上的話。劉宏聽了,心裏都知道建議沒錯,可就是沒采納。沒想到,呂強又給他出了一個超難的題目。

呂強是這樣告訴劉宏的:黃巾造反,主要是黨禁太久,釋放士大夫是必需的;其次,他們造反還有另外一個原因,就是宮中這些宦官渾蛋太多,必須拉幾個出去砍頭,以謝天下。只要辦到這兩點,黃巾之亂,自然平息。

殺宦官?不好辦啊。

張讓是我爹,趙忠是我娘,這可是劉宏在公開場合說過的。現在殺他們,就等於要殺了我爹和我娘,就算不殺他們,殺別的也是殺了我爹和我娘的親戚,這種殺法,讓他怎麽下手。

但是不殺,好像於公於私都不通。前面說過了,張角派馬元義來洛陽,聯絡徐奉等人搞內應,這幫人吃裏爬外,不搞死幾個,好像心裏也不平靜呀。

回過頭想想,如果說劉宏是當年的嬴胡亥的翻版,那麽張讓和趙忠就是趙高了。呂強之所以說張讓等宦官有趙高亂政之氣,並不是編出來的,實則他們就是這麽幹的。

有一次,劉宏想登上永安宮的高台,登高望遠。眾宦官一聽,馬上跑來告訴他,陛下不能登高,一登高就破壞風水,人民就會星散。劉宏一聽,沒有懷疑,再也不去登高了。

眾宦官為什麽害怕劉宏登高呢?原因就是,他們在宮殿外修了眾多豪宅,怕劉宏登高看見了心裏不平衡,要鬧出事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把他哄住,不讓他上去。

當年,趙高就是以這種前無古人的忽悠術,把嬴胡亥忽悠到深宮裏藏起來,然後趁機奪權的。今天,又冒出一個嬴胡亥,眾多趙高,怎叫呂強不心急如焚,要對宦官們痛下殺手。

沒有理由不殺了,想到這裏,劉宏仿佛拿定了主意。

於是,劉宏采納了皇甫嵩和呂強的意見,把逮捕的所謂亂黨全部釋放。接著,又把張讓和趙忠叫到面前質問。

劉宏問:“當初你們一口咬定士大夫等亂黨謀反,事實卻證明,想謀反的不是他們,而是你們。你們吃我的、拿我的,還要勾結張角來搞我,該不該死?”

張讓等一群宦官全部嚇得趴在了地上,集體磕頭叫道:“吃裏爬外的事只有王甫等才能做得出來,跟我們無關啊。”

良久,只見劉宏嘆息一聲,搖搖手,叫宦官們下去了。

刀都抽出來了,竟然又收回去了。誅殺宦官的事,竟然不了了之。在那一刻,劉宏充分地體現了長身子不長腦子的荒唐風格。

張讓一行人躲過一劫,呂強的危險就要來了。

我們知道,東漢開國之初,中常侍人數一般只有四個,到了劉宏手裏,其編制一下子擴大到十二人,人稱十常侍。人數不是問題,問題是人多了,混賬東西還特別多,除了一個呂強,其他的基本上都是些爛貨。

在趙忠和張讓他們看來,呂強本來和他們是同在一個鍋裏吃飯的,不能同流合汙也罷了,還要砸他們的飯碗,這就不好玩了。所以,現在的結果只有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這是無法逃避的。

他們準備出手了。

趙忠等向劉宏吹冷風,說呂強曾經跟奸黨們批評政府,更可怕的是這家夥還常常翻閱《霍光傳》。還有,呂強說我們貪汙腐敗,其實他那些在朝中任職的兄弟,最為腐敗。

以上三點,前後兩點都可理解,關鍵是讀《霍光傳》怎麽也當成一個罪狀呢?

這個道理只要是漢朝人,都心知肚明。我們都知道,當年霍光迎劉賀進城當皇帝,後來看劉賀是一個爛泥扶不上墻,又把他拿掉,換上劉病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