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二章 廟算

楊廷和躊躇著,並沒有回答皇帝的問題,就在嘉靖再次詢問彭澤的情形時,袁宗臯咳嗽著回答“彭司馬身體抱恙,還在家中休養,這幾日不曾到衙理政。京營之兵……聽聞正在鬧餉,怕是不足為憑。選鋒健卒,彼此互不統屬,將不知兵,兵不識將。勉強守衛京師或可,出城禦敵,只怕挫動銳氣,反助長了胡虜氣焰。”

嘉靖當然知道,彭澤所謂的抱恙,多半還是在為楊承祖砸了兵部衙門那事鬧意見。這種意見也不獨是彭澤自己,楊承祖抓了兵部一小半的屬官與吏員後,剩余的兵部司官頗有同仇敵愾之態。這幾天始終是在以消極怠工的態度,來對抗朝廷對兵部的查糾。

在這種對抗狀態下,兵部的庶政,實際已經陷入癱瘓,包括將領的銓敘,糧餉發放,全都停頓下來。即使是蒙古兵圍了京師,這些人似乎也不打算向皇帝妥協,在自己的同僚沒有得到一個解釋之前,兵部大抵是不怎麽願意開始工作。

離開兵部這個最高衙門統籌調度,京師的防務都很成問題,京營又因為之前的清查工作搞的人心惶惶。一些新上任的坐營官,還沒能掌握住部隊,包括一部分人連自己的部下數字和實力都沒了解清楚,現在又爆發了鬧餉,也就不大可能拉出部隊去打仗。

楊廷和此時,又拋出了另一記重磅炸彈“京師附近百姓紛紛逃入城中,城內的糧價已經上漲了三成。而這還僅僅是開始,京師糧食全賴漕糧運輸,儲糧無多,臣擔心虜騎圍困日久,城內乏糧,引發民變。”

“楊閣,你是說,城裏的糧食,接下來還會漲?京師之中糧庫的存糧有多少,拿出來平糶的話,又會有多少效果?”

“臣恐怕,眼下並不是平糶的時節。商人逐利乃是本性,貨品隨行就市,亦是天道,朝廷不應過分幹涉。之前崇文門稅監課稅過苛,幾成敲骨吸髓之勢,以至京師之內物價較往年高了兩成。還有部分行商,並不願意進京貿易,城內的商家,也因為成本日高,不堪其擾,本就準備罷事。這次難民入城,城內諸物皆缺,商品的價格,自然就會漲上去,如果朝廷動用儲備糧平糶,臣擔心商人們從此不願再販糧入京,京師缺糧,將成為常態。若真是到了那一步,我們就不是在救民,而是在害民。”

蔣冕拱手一禮“萬歲,楊閣所言極是,如今進城之民,已超過十萬數。原居京師外城之民,為避戰火,也舉家進城,城內街巷壟溝,隨處可見嗷嗷待哺之子民。北虜其勢雖勝,卻不能傷損朝廷根本,這些難民若是處置不當,卻當真要成為心腹大患。”

“那,依眾卿之間,該當如何?”

“臣等以為,賑濟之事,朝廷依往年例操辦即可,城內士紳大賈,才是賑濟的真正倚靠。士紳出錢糧賑災,朝廷對他們予以旌表,再答應一些他們提出的條件,這場危難,亦可化解。”

嘉靖不置可否,又問著“那城外的虜賊,又該如何?朕聽說,現在站在城頭上,就能看到虜騎來往奔馳。還有北虜要在城外紮帳篷,似乎想要困城,眾卿有何高見退敵?”

梁儲道:“陛下,虜賊遠來,其勢雖張,然根基不穩。我京師城高壁厚,京中亦有三營官健二十余萬,足以抵擋強敵,禦敵於城下。待我九邊勤王之師一至,定能裏應外合,大破虜賊。而在勤王之師到來之前,城中只要不浪戰、不和談,使虜賊進不能進,退不能退,虜賊必敗!”

其他幾位閣臣紛紛點頭,表示梁厚齋所言,正是持重之見,確實是當下最合適的應對。嘉靖聽了之前楊承祖的回報,也知道眼下京營所謂二十萬大軍,其實就是個空架子,實際戰兵怕是不超過三萬人。即使加上各地選鋒上班的班軍,戰力也可疑的很,與北虜城外野戰,並沒有太大把握。

但是作為一個血氣方剛的少年,嘉靖現在還是有著一份熱血憤青的氣質,這種坐守待援的戰略,並不符合他的心意。這場會談結束不久,他就吩咐了張佐去把楊承祖叫來,希望從這位皇兄那聽到一些建設性的意見,很快,就收到了楊承祖遭遇蒙古騎兵,失陷城外的消息,也見到了哭的梨花帶雨的二姐。

“皇帝弟弟,姐姐求求你,快怕人去把姐……去把楊大哥救回來啊。那些北虜人好多,好兇的,他是為了救我,才留在了外面殿後。都是我不好,我就是個害人精,是我害了他。”

看永淳哭的花容慘淡的模樣,嘉靖心內一緊,先是讓人把姐姐送回去,接著就把黃錦、張佐、朱宸三人宣入宮中。

“楊大哥沒進城的消息,為什麽沒人告訴朕,東廠和錦衣衛是幹什麽吃的?這麽重要的事,為什麽到現在,朕才知道?”

朱宸看了看兩名宦官,東廠在擒拿江彬之後,是歸谷大用管轄,不過楊廷和對於東廠和錦衣衛進行打壓,谷大用自己的位置也很危險,東廠名存實亡,根本發揮不了作用。打探情報這種事,就是錦衣衛方面的工作,黃錦和張佐,自然不會替他背這個鍋。